她說完話也不管他們什麼反應,對齊東陽微一示意,就帶著他朝門外走去,急匆匆的,丟下哥哥們在房間里面面相覷。
「就說你吧,廢話還真多。」阮震南又開始跟阮震西過不去了。
「我那還不是想幫妹子一把嗎?誰知道她居然會遇到那個男人?這兩年來她瞞我們可真是瞞得滴水不漏。」阮震西不服氣地嚷了起來。
「可惜妹子似乎並不想讓我們幫她。」連一貫神經大條的阮家老ど都感覺出來了。
阮震東嘆了口氣,拿過桌上的醒酒茶一飲而盡,半晌才開了口︰「我覺得,他們這樣……很不好。」
「老大,你也看不慣了?」阮震西頓時眼前一亮。
「說真的,」阮震東無奈地皺起了眉,「我真看不慣她在我們面前裝樣子,為什麼……她不跟那男人開口說出她到底是誰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阮震南斜著眼瞄他,「給妹子整了張陌生的臉出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翻遍整部《詩經》,阮秋笛最愛的便是這句話,總覺得這一句才是真真正正的精華,尤其是「夭夭」和「灼灼」二詞,更是將人們心中的桃花給神化到了極致。
雖然曾經可惜過現在的時間看桃花的話似乎晚了點兒,但是此刻漫步于桃林中,這滿目的粉紅粉白,卻依然讓人為之驚嘆不已,風一過,便有細小的花瓣飄落,居然有種「櫻吹雪」的味道來。
本來只說著隨便在外面走兩步,可齊東陽不干,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借著酒勁發瘋,可能男人天性就比較粗心,也不顧她的腳傷尚未痊愈,一副和她誰跟誰的樣子,非讓她把他往桃林里帶,她沒辦法,只好跟他穿過草陌抄近路去了阮家的桃林。
他本來還在說說笑笑,直到親眼見到了這種場景才閉了嘴,把剛才那種活躍收拾了五六分回去,她忍不住開口打趣︰「怎麼,看呆掉了?」
齊東陽回頭看她一眼,滿目的粉紅粉白中,她言笑晏晏,眉目間仿若山清水秀,他心下一動,倒想起前人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的詩句來,雖然他自恃酒量不錯,但是此刻被風一吹,也不免有點醺醺然了,帶著三分醉意三分笑意地開了口回答她︰「沒錯,我正在想要不要花點銀子租塊地嘗試嘗試做農夫的感覺呢。」
「那好,我回家跟媽媽說一聲,一定少算你點租種費。」阮秋笛也順口跟著他胡扯起來。
「那好,說定了,哪天我不上班了,就真的跑來做農夫了。」齊東陽笑起來,一邊在桃林間穿行,一邊把擋在面前的桃枝掠開。
他原本以為這桃樹即便不高,起碼下面也該走得下一個人,哪知道這些桃樹全都長得比較矮,他得不時矮著身子才能從樹下走過去,一圈還沒走完,就已經覺得累人了,回頭看阮秋笛,卻見她猶如分花拂柳,悠然自如,他連連搖頭,「原來你們家的桃林也欺生。」
阮秋笛見他說得有趣,含笑開口︰「怎麼,你還準備跟它們培養一下感情不成?」
「那也行啊。」他索性坐了下來,「不走了,太累人了。」
「誰讓你長那麼高的個子?」阮秋笛笑著靠著樹坐了下來,「以前收桃子的時候,哥哥們可從來不負責摘桃,因為他們在這里只會笨手笨腳地礙事。」
「我還以為既然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句話,那麼想來桃樹也會跟我見過的李樹高度差不多,哪想到它居然可以長這麼矮。」他唉聲嘆氣,一副誤信詩書的樣子。
阮秋笛含笑側過臉去,看著被陽光曬成淡淡透明的花瓣出神。
還以為這次會趕不上花期,沒想到此刻坐在樹下,只是換了個角度而已,就和剛才落英繽紛的感受截然不同,只覺得頭頂上方仿佛是綿延不斷遮天蔽日的花潮一樣,將人推入花海中載浮載沉的有種微微眩暈的感覺。
風在林梢鳥在叫。
林中有微風,混著桃花的淡淡香味,將人輕柔地包裹起來。
「幾乎不想回去了呢。」齊東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著話。
她只是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又覺得這個時刻似乎已經很完美,不需要說什麼話來延續這一刻。
齊東陽的手機響了兩下又停了下來,他看到她在看他,便笑著解釋︰「短信而已。」一邊說一邊拿了手機去看。
她卻隨口問了句︰「誰的?」
「慕容靜水的。」他也順口就回答了她的問題,說完了兩個人才覺得有點怪怪的感覺。
阮秋笛抱歉地開口︰「不好意思,我條件反射。」
「沒關系,」他笑起來,覺得她太小心了,「我也是條件反射。」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阮秋笛含笑開口︰「她催你回去?」
「不是。」他搖頭,「只是問我有沒有把你送到家而已。」
「她……」阮秋笛頓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是很好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怎麼感覺這話這麼不自在呢?」他笑著看她。
「什麼啊,我實話實說而已。」她故作憤憤狀,「听我的,絕對沒錯。」
「好好,」他做出投降狀給她看,「知道了,阮大小姐。」
阮秋笛低下頭淡淡一笑,「打個電話給她吧,你怎麼也不回她短信?」
齊東陽不自在地拿著手機把玩,不知道為什麼,或許他本來是很想打電話給慕容靜水的,但是被她這樣說開了去,再打電話就總有點奇怪的味道,所以他便笑著開口︰「等我恢復正常了再打吧。」
阮秋笛的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轉,隨即便收了回去,微微閉上了眼楮,身體的重量也完全交托給身後的桃樹了,仿佛是準備小憩一番的模樣。
齊東陽微微一笑,也學她的樣子靠在了身後的樹上,閉上了眼楮,只覺得仿佛睡在花瓣海中,渾身都有著說不出的輕松和愉悅。
第七章秘密(2)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阮秋笛睜開了眼楮,但是她並沒有動,只是怔怔地看著離她不遠處正合眼休息的齊東陽。
陽光並不曬人,透過初生的枝葉灑落一片斑駁的光影,落在了他的臉上,便有一種明暗的實感來,越發顯得他的皮膚好來。
她有些想笑,這樣好的皮膚長在他一個大男人身上倒還真是浪費,但是看看他,長長睫毛,睡時也仿佛含笑的唇,便又覺得不是那麼浪費。
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她腦海中不期然又想起詩經中那句話來。
她還是喜歡他工作時的樣子,認真嚴肅,唇緊緊抿著,眼神堅毅,仿佛什麼事也難不倒他一樣,平常的時候又開得起玩笑,這男人——她想起以前的同事給的評價——倒還挺宜室宜家的。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輕輕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俯靜靜地看了他好大一會兒,片刻後緩緩伸指,似乎是想撫上他的臉——
太逾矩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後才緩緩朝前移去,在他的睫上微微一踫,隨即又縮了回去,如蝴蝶的親吻,輕悄無聲。
齊東陽他應該永遠也不會知道吧,這一刻,她這般放任自己,來接近他……
這般靠近他。
他卻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她只覺得心里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連忙站起身來,遠遠地走開,卻沒有回去,只站在林外候著他醒來。
有村子里的人經過和她打招呼︰「小阮,回來了?」
「是啊。」她含笑應對,給他們讓路,回首處,就見遠處水庫影影綽綽,因為她所處的地方偏高的原因,所以能看到水面上有粼粼漣漪,一圈一圈被風吹開了去,光線暝滅,倒映在水里的景色便也跟著或清晰或朦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