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能夠清晰辨認出別人是誰的,手感覺到她是他曾經熟悉的那個女孩?
他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或許是因為身為花樣滑冰運動員而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是只要努力,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有一條很多人都做不到,就是他只憑手感就能清晰地辨認出他握著的是誰的手。
那個和他整整牽手在冰場上度過三年時光的女孩,他怎麼會錯認她?
「慕容靜水?」他看著她又喊了一聲。
阮秋笛看著他的神色一點點黯淡下去,只是微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女醫生伸手把他推開,熟練地開始清理阮秋笛的傷口,冉振起身走到一邊,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奇地看一眼冉振,阮秋笛悄悄開口詢問︰「他怎麼會在這里?」
「誰知道啊。」女醫生滿臉笑容,語氣雖然漫不經心,但是那一臉的笑容卻讓人無法錯認她的心思。
阮秋笛莞爾︰「真好。」
「好什麼?他啊?」女醫生笑著看她,「我是欽媛。」
「阮秋笛。」她笑著回禮,隨即看向冉振,「為什麼你要叫我慕容靜水?如果你是要找她,她現在就在市內。」
「不一樣的。」冉振搖頭。
都說慕容靜水以前是練花樣滑冰的。
都說她突然從花樣滑冰的運動場上退出,改打網球。
都說幸好她改打網球,不然的話,花滑多了一位普通選手,而網球界卻少了一位精英。
都說……
只有他知道,不一樣的。
阮秋笛目光一閃,隨即低下頭去,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欽媛的技術很好,已經幫她包扎好了。
只是還是痛,仿佛被火灼燒的線一般,從頂端到末端,莫名的痛。
怎麼不見了?
齊東陽找東西找得心里冒火,只差沒有把辦公室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沒有找到他的簽到卡,今天他要去總公司開會,沒了那張卡,他連公司的大門都進不去。
「見到我那簽到卡了嗎?」他逮到人就問。
「沒看到,是不是放到什麼角落里去了?」眾人忙忙碌碌的也沒有在意。
寧榕咬了下唇,一邊對賬邊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急得似乎都要滿頭大汗似的,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他︰「你問一下阮姐吧,你的東西……」又咬了下唇,她的話卻沒有再說下去。
他的東西……一向也都是阮姐最清楚……
他清楚嗎?
齊東陽卻仿佛恍然大悟,眉開眼笑地跟她道謝,一通電話就直接撥給了阮秋笛,「見我那簽到卡了嗎?」
「沒放在你辦公桌的抽屜里嗎?」她難得請假,此刻正在家里看書,電話響的時候嚇了她一跳。
「就是沒有啊。」他嘆氣,覺得今天似乎諸事不順。
「有沒有讓其他人幫你找?」電話里似乎都能看到他那莫名委屈又惱火的眼神,她忍不住輕笑了下。
「她們都在忙呢,問她們都說不知道。」他更用力地嘆氣。
阮秋笛凝神想了一下,回憶他上次用過之後被丟到了什麼地方,好像他上次去總公司後,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文件袋……
她眼神亮了一下,立即指揮他︰「你看一下文件櫃第三層最左邊有沒有一個牛皮紙袋?」
「有。」他走過去開了櫃子把那紙袋抽了出來。
「打開看有沒有在里面。」她繼續下命令。
「哦。」他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前所未有地听話,隨即在看到紙袋里的簽到卡後歡呼出聲,「找到了!」
「那就好。」電話里她的笑聲清脆地傳來。
齊東陽心下高興,道謝的話月兌口而出︰「謝了,有你在可真好啊。」
她卻半天沒做聲,片刻後才開口,聲音里卻帶著點兒不自然的窘意,「這算什麼啊。」
她到底是說他的道謝算什麼,還是說她做的事不值得一說?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他立即笑著岔開話題︰「很難得見你請假啊,出了什麼事嗎?」
阮秋笛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受了點小傷。」
「怎麼了?」他有些驚訝。
「沒事,不要緊的,扭傷了腳而已,沒辦法走路,所以只好請假了。」她連忙解釋,不想讓他以為她嚴重到需要渾身纏滿繃帶躺在醫院里。
「那你自己注意休息,反正你可以調休,在家就多歇兩天吧,不用急著來上班。」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阮秋笛忍不住笑,「沒見過你這樣的上司,居然還光明正大地鼓勵員工不上班多在家休息。」
「那當然,我是最好的上司。」他居然忍不住臭屁起來,一副無比自戀的樣子。
「今天是要去總公司開會吧?」她笑著連連搖頭。
「是啊,又要悶坐一上午了,真無聊。」他像個發泄不滿情緒的小孩,抱怨連連。
「路上小心。」她卻沒有安慰他,只是笑著叮囑了他一句。
仿佛胸口處被一拳擊中,齊東陽只覺得心下一緊後隨即又松散開去,含糊地笑了一聲,「嗯,你自己多注意休息。」然後便匆匆掛了電話,仿佛逃難一般,他幾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聲。
真是不爭氣呵,為什麼他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種感覺是什麼?曖昧嗎?
他怎麼可以對自己的職員產生剛才那種異樣的感受?他一向自詡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是為什麼最近卻越來越多地注意到她的默默無聞起來?甚至他在不同的時間說過兩次有她在真好的混賬話……
她和他喜歡的小女孩兒的模樣是那麼的不同,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最熾烈的愛情早已經全部付出,以後的日子便山高水長,緩緩而平淡,不會再為了某一個特定的人而心動,也不會再為了一個人牽腸掛肚,可是他卻遇到了她們,先是打網球的慕容靜水,再是他忽然注意到的阮秋笛……
不,不,或許應該說是先是阮秋笛,後是打網球的慕容靜水?
為什麼會注意到慕容靜水?
他一直藏著自己隱秘的心事,像蚌,沒有外力的強硬介入,他永遠不會告訴其他人,慕容靜水和他愛的小女孩兒生就了一張何其相似的臉?
他和她曾經開玩笑般地提起過,但是她沒有在意,他也只是隨口一說。
沒什麼具體的意義。
但是阮秋笛呢?為什麼現在卻又越來越多地感覺到忽視不了她的存在?
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的那種,他以為自己無所謂,但是仿佛只片刻不見,他便有種奇怪的被忽視的感覺。
她和他愛的小女孩兒一點也不像。
他的小女孩兒蒼白瘦弱,她卻是屬于紅塵般的溫艷,不緩不急,從五官上看,沒有一點兒相似的地方。
只有一樣,眼神,是一樣的,小動物一樣警覺,卻又溫馴,仿佛是突然間才發現,原來她們的眼神是那樣的相似,他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一臉淚,雙眸黑如點漆,被淚水浸得浩淼不見底,粼粼碧波泛成憂傷的海洋。
再見她,她卻被他嚇成一有風吹草動就要逃之夭夭的小獸。
現在她自然是可以獨當一面,但是這之前,她卻也同他的小女孩兒一樣,做些讓人又好笑又好氣的事。
記得以前還在老辦公樓上班的時候,因為上面還有別家公司,所以大門常常鎖起來,他上班時間比她們晚,因此常常被鎖到外面,只好向她們打電話求助,每一次,似乎都是她接到他的電話。
第一次下來給他開門,他看她緊張得似乎站都站不穩了,心下好笑,索性就一直看著她,她的頭就愈垂愈低,也不看那門上的鎖,只是下意識地拿鑰匙開門,他看她半天都打不開,忍不住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