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眼楮啊。」樂萍兒傾了傾身子,做夢似的喃喃道,「好漂亮好漂亮的眼楮,你知道嗎,在天涯谷見到你的時候,你這雙眼楮,幾乎把我吸了進去。」
「傻話。」君雲然淡淡一笑,扶著椅子,慢慢站起來,「回房里去罷。」
「等等。」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樂萍兒收回痴迷的目光,「你知不知道剛才外頭為什麼那麼吵?」
「不知道。」出去湊熱鬧的人是她,他哪里知道。
「我告訴你哦,」樂萍兒往他身邊湊了湊,「洛大哥把洛紜紜兩口子找到了,可是他竟然把他們關了起來。」
「大哥總算了了件心事。」洛夏宗不過怎麼一個女兒,如今找著了,總算是件好事。
「但是,他把他們關起來了啊,他說過不怪他們的嘛。」樂萍兒不滿道。
「大哥見不著紜紜,自然擔心,而今見著了,雖是放下心來,卻難免生氣。」君雲然平靜地道,「畢竟是紜紜有錯在先,大哥略加懲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可是萬一他一怒之下,棒打鴛鴦,那怎麼辦?」樂萍兒抓了把瓜子,又一粒粒扔進果盤里。
「大哥生幾天氣也就沒事了,紜紜是他的女兒,該有的分寸他自然有。」君雲然微微嘆息,「倒是你自己,往後莫要再胡鬧了。」
今日她正面和西門墑對上,生生將他驚出一身冷汗。
「人家哪有嘛。」樂萍兒心虛地垂下眼,不敢看他。
「罷了,」君雲然習慣地模了模她腦袋,淡淡道,「紜紜的事情,我自會和大哥去說,你不必擔心。」
「好好好,這下人家放心了。」樂萍兒抬起頭,忽然小臉一紅,「你……那個……呃……」
「你想說什麼?」君雲然有些詫異,難得這丫頭也會臉紅。
「那個……你覺得人家好不好看?」樂萍兒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她不覺得這樣問有什麼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由自主的臉紅。
「傻丫頭。」聞言,君雲然不由失笑,站起身子,「回去好好休息,莫要想些有的沒的。」
「不要,你現在看見人家的樣子了,有沒有一點點失望啊?!」一張小臉紅通通的,樂萍兒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撒賴道,「你快告訴人家嘛,不然我就不然你回屋里去。」
君雲然望著她的眼楮,靜了一下,「你模樣如何,于我而言,沒什麼分別。」
不由松開手,樂萍兒眼里閃過一絲迷惑,什麼叫做沒什麼分別?是因為她只是個小丫頭,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所以沒什麼分別嗎?不會的,她自信地搖了搖頭,像她那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被人忽視得那麼徹底嘛!何況他性子雖然冷淡,對她卻很包容,從來都不會對她生氣,這些,她都看在眼里的。
轉了轉眼珠子,樂萍兒想了一下,忽然眼楮一亮。那一定就是他已經很喜歡很喜歡她了,無論她長的什麼樣子,他都一樣喜歡!想到這里,她不由呵呵傻笑起來。
他究竟是不是這個意思呢?樂萍兒想著想著,還是決定要他親口回答一遍。她抬起頭來,正要開口,卻發現君雲然已經舉步離開。
「等我一下啦。」樂萍兒連忙追上去,並暗暗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至于她究竟能不能問出結果,只有天知道。
☆☆☆
端正地坐在桌前,君雲然正在執筆寫字。
他的字從來都很好看,遒勁中帶著清逸,瀟灑中蘊涵貴氣。他寫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寫下去,似乎有些吃力。半晌後停下筆,他執起寫字的宣紙,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這字,底氣不足,虛浮無力,有的,只是個架子,說穿了,就是一個字——浮。看上去漂亮,卻決計入不了行家的眼楮。
暗自嘆息,君雲然明白,這不是字的問題,而是他的手。縱然五年沒有握筆,他依然寫得出一手好字,然而要把字真正寫好,卻是一件很耗力氣的事,一筆一劃,運力于指,方可力透紙背。但他的手,卻偏偏半點力氣也沒有。無法運力,寫出來的字,自然底氣不足,輕飄飄的,很有些鬼魂穿衣的味道,然而即使是這樣,他握筆寫字,手腕依然一陣一陣地抽痛。
樂萍兒坐在他對面,一邊看他寫字,一邊生著悶氣。君雲然的眼楮好了,洛夏宗幾乎沒激動地跳起來,張羅了酒菜,日日往這里跑,只差沒敲鑼打鼓,大肆擺筵慶祝了。高興之下,就連洛紜紜的事,也極好說話,她不過提了一提,洛夏宗就樂呵呵地把小兩口子放出來,準備擇日成親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幾乎都沒什麼機會和君雲然說話,再加上即使她抽著空子問他,他也不過笑笑,並不正面回答,以至于她直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喜不喜歡她。
人家洛紜紜都快成親了,樂萍兒卻弄不清楚,究竟要過多久自己才能把相公拐到手。托著腮幫子,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覺瞪了君雲然一眼,張口就待繼續追問。
不想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推了開來,洛夏宗心急火燎地沖了進來。
又是他!這三天來,每回她想要加纏君雲然的時候,洛夏宗就這麼猛古丁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害她連話都不好說。樂萍兒不禁有些惱怒,沖洛夏宗瞪了瞪眼,「洛大哥,你怎麼都不去幫洛紜紜準備婚事,成天盡往這里跑?」
「小丫頭,還沒嫁人就嫌棄我老人家了,小心往後沒人要。」洛夏宗打趣道。
「這回是品茶還是喝酒?雲然不能喝太多酒的,洛大哥不要害他。」每回來這里,不是喝酒,就是聊天,從武林紛爭到朝廷大事,一路講下來,問或喝口茶潤潤喉,直听得她幾乎睡過去。
「今天既不品茶,也不喝酒。」洛夏宗一正顏色,朝君雲然道,「雲然,齊王到了,指名要見你。」
「齊王?」君雲然擱筆,抬眼問道,「他如何知道我在這里?」
「完了完了,一定是那只大烏龜惹的禍,他一定知道是我干的了。不行,一人做事一人當,雲然你放心,我找他說去。」一听齊王這個名字,樂萍兒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只大烏龜。
「烏龜?什麼烏龜?」洛夏宗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不解道。
「大哥,你莫听她的。齊王到了這里,究竟所為何事?」將話題一筆帶過,君雲然淡淡道。
「我不曉得。你來我這里,本來就很少人曉得,他竟然知道了,而且還找到這里,指明了要見你,委實匪夷所思。關于他找你有什麼事,他倒是沒有說。」洛夏宗皺眉道,「他現下正在花廳候著呢。」
「見了他,自然有所分曉。」君雲然起身罩了件袍子,「我這就隨你過去。」
「我也去。要是他為了那只烏龜來興師問罪的話,我就……」
「你就如何?」君雲然看了她一眼,有趣地問道。
「在他臉上畫兩只烏龜,紅色的大烏龜。」樂萍兒挺了挺身子,大聲道。
☆☆☆
齊王坐在花廳上首,已經喝下兩杯茶了。
茶是好茶,他卻沒什麼心思去品。他生在帝王家,倍受聖上恩寵,什麼茶沒有喝過,于他而言,再好的茶,也不過耳耳。何況,他也不是來品茶的,他來,是為了找人。
在下人為他添第三杯茶的時候,他要等的人,終于出現了。
君雲然進了花廳,向齊王作了個揖,「敢勞王爺久侯,雲然不是之處,還望王爺廳勿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