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西門墑是我師兄,你莫要再侮辱他。」君雲然忽然放重了語調,凝肅道。
「你你你小子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為了姓西門的小子,就朝你大哥擺臉色。」洛夏宗驀然跳了起來,扣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小子,你不要傻,他根本就沒當你是兄弟。」
他這用力一扣,扣的正是君雲然鎖骨傷處,君雲然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立刻泛了白,冷汗涔涔而下,幾乎猛一下閉過氣去。
樂萍兒原本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見他這一扣之下,不由又驚又怕,幾乎立刻跳了起來,箭一般沖上去,用力把洛夏宗拉開,叫道︰「洛大哥你做什麼,你傷著他了。」
她輕手輕腳地將君雲然攬到懷里,將一股至柔的真氣送入他體內。她和他靠得很近,他身體的每一下抽搐,每一記痙攣她都感覺得很清楚,溫柔地撫著他的臉,樂萍兒只覺得心痛得厲害。
洛夏宗驚了一大跳,望著君雲然肩膀白衣上的一抹殷紅,不由大步上前,又是自責,又是驚怒地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怎麼一回事,你干什麼下手那麼重。」樂萍兒狠狠瞪著他,怒道。她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只要是傷了君雲然,就一概不值得原諒。
「我我……我不知道啊!萍丫頭,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雲然肩上怎麼可能有傷?」仿佛沒有看見樂萍兒的橫眉豎目,洛夏宗疾聲問道。
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樂萍兒不再理他,徑自輕柔地將君雲然的白袍解開,只見鎖骨處鮮血淋灕,鐵環貼骨擦過,一片血肉模糊。她幾乎不敢想象這直接加諸骨骼的疼痛,該是怎樣的錐心。
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樂萍兒小心地將里面的粉末撒在傷處,然後輕手輕腳地幫他把衣服掩上。這玉瓶之內,是她下山前,母親為她爍制的雲夢散,止血生肌甚有奇效。
洛夏宗站在一旁,看得如此情景,幾乎目齜皆裂。他萬萬沒有想到,拜弟身上,竟然尚承受著如此酷刑。這西門墑,究竟還是不是人?!他暗暗發誓,就算拼著和君雲然翻臉,他也一定會將西門墑斃于掌下。
「萍丫頭,你不要生我的氣,告訴你,我老人家現在比你更氣,比你更想殺人。」洛夏宗紅著眼楮,喘息著道。
「我不生氣。」樂萍兒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睜眼說瞎話,「不過,我要帶他離開了。我覺得叨擾洛大哥太久了,實在不怎麼好意思。」
「走?你帶他去哪里?萍丫頭,這事兒你要是敢胡鬧,看我饒不饒你。我告訴你,你就給我乖乖待在這里,哪兒也不準去——你不要害他,你以為君小子受得了顛簸。」這丫頭,簡直就是故意氣他
「我害他?哼!」樂萍兒開口沖道,「就算我害他,但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傷上加傷的!」
「我……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洛夏宗一窒,不由暗嘆,為人果然犯不得半點錯處,不然這一生一世恐怕都被人咬住不放。
「不是故意的?!刑部大牢里哪個犯人不是嚷嚷著自己不是故意的。」樂萍兒哼了一聲道。
「萍兒,你別又得理不饒人,大哥你……莫要听她的,我……我沒甚大礙。」君雲然緩過一口氣來,吃力地道。
樂萍兒沖君雲然扮個鬼臉,「不識好人心,你就不怕我生氣?」
抬手輕撫一下她的腦袋,君雲然只淡淡一笑。
嘟了嘟小嘴,樂萍兒抱過他的手臂,「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想要帶你走,你答不答應?」
「雲然,你不要跟著這個丫頭胡鬧,你好好給我在駱家堡住著,一切自有大哥替你擔著。」洛夏宗說罷,對樂萍兒輕斥,「小丫頭,你不要再和洛大哥胡鬧了。」
「我才不是胡鬧,我要帶雲然去找天下第一神醫。我也跟娘學過一點醫術,雲然的眼楮,是因為積毒的關系,所以才會看不見。只要找人為他解毒,他是可以復明的。」樂萍兒望著洛夏宗,反問,「天下第一神醫哦,你們駱家堡有嗎?還是洛大哥希望雲然一輩子都看不見,一輩子都為毒藥所苦?」
聞言之下,洛夏宗不由呵呵大笑起來,問︰「天下第一神醫?小丫頭,你究竟知不知道天下第一神醫是誰啊?」
「你考我呀,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從我七歲那年,爹爹就叫我背誦武林譜,什麼天下第一名劍,天下第一刀客,天下第一神捕,我幾乎都倒背如流。」樂萍兒得意洋洋地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這天下第一名醫究竟是哪個?」洛夏宗有趣地望著她,笑呵呵地道。
「我娘外號落霞仙子,是天下第七神醫。至于天下第一神醫嘛,」樂萍兒扳著手指,月兌口背道,「天下第一神醫,姓君名雲然,其人不僅醫術卓絕,武功機關兵法暗器等亦無出其右者。」
「你背了那麼多,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天下第一神醫究竟是誰了吧?」洛夏宗似笑非笑地瞄著她。
「我不是背過了,洛大哥沒有听清楚嗎?」樂萍兒鼓著腮幫子,怪道,「不就是君雲然嗎……啊?咳咳……」她忽然被嗆了一下,咳嗽起來,叫道,「君……君雲然?!天下第一神醫是君雲然?這個……肯定是我背錯了,背錯了。」
「萍丫頭,背得沒錯。」再也忍不住,洛夏宗大笑起來,「不過啊,你站在神醫面前,竟然大嚷著要去找什麼天下第一神醫,你實在是很不給君小子面子啊!」
輕輕拍著樂萍兒的背,君雲然溫言道︰「大哥,你不要再戲弄萍兒了。」
「好……好好,我不笑……呵呵……我不笑。」洛夏宗捂著嘴巴,背過身子,依然克制不住似的偷笑著。
「哼,洛大哥為老不尊。」樂萍兒眨著眼楮,瞪了他一眼,側頭對君雲然道,「既然你自己就是神醫,那我問你,你的眼楮是不是可以治好?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這個人,對自己永遠那麼漫不經心,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應該可以。你說得不錯,只要解了體內積毒,眼楮自然可以看見。」君雲然淡淡道。
「既然可以,你干嗎不早說?還不快給我開方子出來?」樂萍兒難得和洛夏宗有志一同地開口,同時向君雲然瞪去。
君雲然很順口地就將藥方開了出來,輕描淡寫得仿佛只是舉手之勞。不,不是仿佛,這分明就是舉手之勞嘛。
樂萍兒望著他,禁不住懷疑,這人究竟有沒有腦子,還是,看得見看不見,對他而言,根本就無所謂?再來,她不禁又想,他之所以被關在天涯谷五年,究竟是他無力月兌困,還是他根本就無意月兌困?
君雲然,在這個人身上,她看到越來越多的迷。
第六章
夜涼如水,君雲然卻並未入睡。他僅是披了一件單衣,徑自靠在臥房門前的回廊上。他依然看不見什麼,卻因積毒漸清,眼楮已可依稀分辨光線的強弱。
今夜有月,而且月色很好。回廊外是個園子,朦朧的月光照在園子里的花圃上,仿佛籠了一層輕紗。
園了很清淨,除了照應他飲食起居的僕役,就少有人過來了。洛夏宗知道他不喜熱鬧,特意將駱家堡最靜謐的園子給了他住。
園子本來很冷清,但因為樂萍兒也住在這里,時時笑鬧著,也就添了不少生氣。然而,他卻已經好久未曾見她了。垂眼思忖,近乎有十天了罷,她就像忽然失蹤了一樣,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對她的身手很有信心,憑她的武功,普天之下已少有人能奈何得了她,所以他並不擔心她的安危,只是對她的失蹤微微感到奇怪,以及淡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