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怕你來著。」樂萍兒雙眼一瞪,就要動手。
「樂萍兒,等等。」車內傳來君雲然淡然的聲音。
「喲喝,這小姐的聲音真是好听。」趙禾詮听得男子的嗓音,不由覷了樂萍兒一眼,促狹道。
「趙禾詮,你當真不認得我了?」君雲然拂開車簾,道。
趙禾詮一陣奇怪,定楮望去。這一望之下,他不禁激動地跳下馬來,一張黑瘦的臉盤漲得通紅,大叫道︰「君公子,君公子可不是您老?這這這……」
「噤聲。」君雲然微微皺眉,喝止道。
「是是是。」趙禾詮抹了抹汗,連聲道,「君公子,老爺子這幾年可真是念著您呢。您都不知道,那時您失蹤的消息傳到堂口,老爺子是怎麼個憂心焦急法。駱家堡手下十八騎,足足找了您一年,卻全無所獲。老爺子那陣子天天是暴跳如雷,就差沒把房子拆了。」
他一邊說,一邊單膝跪地道︰「公子,所幸您老人家沒事。」
而趙禾詮身後數十騎人馬,早已翻身下馬,肅然跪地。
樂萍兒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奇道︰「你們一個個都跪在那里干什麼?」
她卻並不知道,君雲然聲望之高,早已超越了她能理解的範圍。不光是他的天涯谷,其他兄弟堂口,或者是他至交好友的組織,只要是認得他的,無一不對他敬若神明。而眼前這關河七雄,正是君雲然結義兄長駱夏宗的屬下。
君雲然聞言,伸了伸手,示意他們起來,「諸位兄弟不必拘禮。」
壯實漢子上前幾步,道︰「君公子,今兒個您無論如何要賞光駱家堡啊,若是讓老爺子知道咱們兄弟遇上您老,卻又讓您走了,只怕怎麼也饒不過咱們。」
君雲然微一思量,頷首道︰「好,我隨你們回去。但你們萬萬記得,切不可透露我的行蹤。」
「是,公子。」壯實漢子恭敬道。
「嘿嘿……還有,那個公子。」趙禾詮搓著手,尷尬地道,「公子,小的冒犯您和貴友的事兒,您可千萬莫要和老爺子說呀。要不然,咱哥幾個,恐怕真個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不成不成,就是他不說,我也一定說。」樂萍兒嘟著小嘴,滿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這個……好姑娘,姑女乃女乃,您就大人大量,饒了小的吧。」趙禾詮擦擦冷汗,他平時沒甚缺點,就是喜歡逗逗女娃兒,沒有想到這次卻是踢到鐵板了。
听得趙禾詮誠惶誠恐的語聲,君雲然不覺失笑道︰「樂萍兒,你莫要再欺負人了。」
「好嘛。」樂萍兒一听到他低低啞啞的聲音就沒轍了,不甘不願地道。
「謝過公子,謝過姑娘。公子,咱們走吧。」趙禾詮夸張地打著揖道。
「好,勞駕領路了。」君雲然淡然一笑。
「嘿嘿,不勞駕,不勞駕。」趙禾詮恭謹地拱手,翻身上馬。一行人等吆喝著,在官道上揚起滾滾煙塵,掉頭起程。
駱家堡的方向,與京城正好一南一北,遙遙相對。看來,這樂萍兒,果然是走錯了岔道。
念及與此,君雲然不由暗暗苦笑。
☆☆☆
天涯谷
黑色大理石鑄就的浩然樓之上,一名黑衣男子卓然而立。
門是洞開的,他負手站著,風吹衣袂,獵獵作響,直若斂翅雄鷹,隨時都可直沖九天,睥睨天下。
他,便是天涯谷現任谷主——西門墑。
除他之外,浩然樓中尚有兩人,正是天涯谷總管明嘯天以及那名神秘的棕發女子。
西門墑負手望天,神情肅然地站在那里,什麼都不說。
他不說話,明嘯天更不好說什麼,只是搓著手陪他站著。
他們沉得住氣,棕發女子卻沉不住氣,皺眉問道︰「西門谷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山谷怎麼可能忽然就這樣山崩了?還有,君雲然人呢?是死了還是活著?你總該給我一個交代。」
收回仰首望天的目光,西門墑淡淡地瞥了棕發女子一眼,冷冷道︰「我給你交代?我何必給你交代?」
「你……西門墑你竟敢對我無禮?」棕發女子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楮,怒道,「我貴為公主,你竟敢對我無禮?你就不怕主上怪罪嗎?」
「你是契丹的金蓮公主,回契丹叫囂去。這里是天涯谷,是我西門墑的地方。金蓮,你要記得,我不是你們契丹的奴才。至于我和你們主上,哈哈哈……」西門墑忽然仰天大笑道,「只怕是他少不了我,不是我少不了他。你倒是看看他好不好為了你一個小小的公主來與我翻臉?」
「西門墑,你個狂徒。」金蓮公主氣地渾身發抖,憤憤一拍桌子,「好,你好。這次君雲然若是真的死了,那也就罷了,如果他活著逃了出去,我看你到時怎麼收場。別說主上那時饒不了你,就是君雲然,你說他會放過你嗎?」
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西門墑沉下臉色,手驀然一揮,一縷指風急射而出。
只听金蓮公主「啊」的一聲痛呼,左手緊按右肩,指縫里一縷縷鮮血掩不住滲了出來。她像看鬼一樣看著西門墑。
冷然地瞟她一眼,西門墑嘲諷地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竟然也敢出言不遜。警告我?憑你也配!」
被他的目光看得倒吸一口冷氣,金蓮公主咬著下唇,雖是不甘,卻不敢多發一言,撫著傷處,跺了跺腳,轉身跑出浩然樓。
明嘯天猶豫一下,上前兩步道︰「谷主,這樣好嗎?她……」
「她如何?」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西門墑負手道。
「這……她好歹也是契丹公主,谷主您就不擔心遼主他不悅嗎?」明嘯天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遼主?」西門墑諷刺一笑,「遼主他還用得著天涯谷,他哪里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公主與我翻臉——倒是後山山谷,究竟怎麼回事?」
「回谷主的話,後山忽然山崩,整個山谷全被埋在亂石之中,想要清理干淨,只怕費時頗久。而且,在這樣的情勢下,‘他’想要在山崩中逃出生天,似乎也全無可能。依屬下看,這君……恐怕是凶多吉少。」明嘯天思忖著,放低聲音道。
「不,」西門墑揮了揮手,「他要死早就死了,五年前他沒有死,五年後就更不會死。不定這山崩還是他可以安排的。君雲然,你以為他那麼容易就凶多吉少了嗎?」
「可是,以他目下的狀況,怎麼可能……」這著實是不可思議啊,君雲然再是驚才羨艷,也已手足經脈盡斷,一身絕世武功也已廢盡。這還不說,甚至他的一雙眼楮,也被劇毒毀了。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還可以安排一場山崩。
「不要用常理來推斷君雲然,否則,絕對只會是個謬誤。」西門墑冷冷地道。
「那麼谷主,是否要派人搜捕?」明嘯天問道。
「荒唐!派人搜捕?派誰?天涯谷上下誰不認得君雲然。這幾年來,他們明里不說,暗里只怕各有各的想法,如今難道派他們去搜捕他們前任主子嗎?」陰沉地望了明嘯天一眼,西門墑不冷不熱道。
「這……是屬下考慮不周。」明嘯天垂首。
西門墑「哼」了一聲,道,「為今之計,只有我親自出一趟江湖了——至于你,給我好好在天涯谷坐鎮。記得盯著金蓮公主,不要壞了我的大計。」
「是,谷主。」明嘯天恭身道。
「你先退下吧。」西門墑揮了揮手。
明嘯天再次躬身,小步緊走,退出浩然樓。
整個主樓之中,片刻間只剩西門墑一人。黑衣黑袍,襯著浩然樓純黑的色調,顯得格外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