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妍看他靜靜地離去,看他輕輕地合上門,再看看手中寬大的浴袍,不由得有些發怔。說實話,活了二十年,她還從來沒有在別人家洗過澡,更別提是在一個單身男人家里。
浴室的全身鏡質量的確不錯,把她一身的狼狽毫厘不差地盡顯其中。李陌妍甩了甩頭,將手中的浴袍掛在衣架上,隨後扯上那套濕透了的,泛著怪味的衣物,扔入一旁的洗衣機里,隨即抬腿跨入寬大的浴白。
溫溫的水流按摩著疲憊的肌膚,她的全身浮上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就像要化在水里一般。她舒展著身子,慵懶地將自己埋在水里,輕輕合上眸,享受著水流輕緩的波動。
半個小時後,李陌妍自認享受夠了洗澡的樂趣,帶著一絲不舍,不甚甘願地從浴白里爬出來,拭干了身子。她來到洗衣機前,把洗完的衣服取了出來。衣服早已被洗衣機自動烘干,幽幽地散發著柔和的香氣。抱著洗淨的衣物,又望望掛在一邊的寬大浴袍,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浴袍裹在自己身上。至于她的衣服嘛,還是明天早晨再穿吧,弄皺了可不好。
當李陌妍抱著衣服來到客廳,看到慕雲帆正在吧台前忙碌。她不禁好奇地湊了過去。
吧台上有一只白瓷盤子,盤子里盛了兩枚金燦燦的荷包蛋,裊裊地冒著熱氣。慕雲帆正在一旁調牛女乃,一股融合酒香女乃香于一體的奇特香味飄入李陌妍的鼻中。
她從不知道簡簡單單的牛女乃和雞蛋也可以如此的吸引人。
慕雲帆見她走了過來,溫和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牛女乃遞給她,然後接過她手中的衣物,道︰「吃些東西吧,別客氣。」
「嗯,好。」李陌妍也不客氣,端起牛女乃喝了一大口。烈性的威士忌被牛女乃稀釋得很淡,幾乎沒有什麼酒味,但那股酒香卻縈繞于舌間,久久不散。不自覺地,她又喝了一口。轉眼間,一杯牛女乃已經去了大半。
望著她滿足的表情,慕雲帆心頭涌起一陣暖意。他將荷包蛋推到她面前,微笑著望著她。
李陌妍眨了眨眼,嘴角一彎,取餅一旁的叉子,一邊咬著荷包蛋,一邊說道︰「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煎蛋,而且煎得那麼好吃。」
「煎荷包蛋並不是什麼難事。」取餅她手中的空杯子,他又為她調了一杯牛女乃,遞給她。
「的確不是難事。」她接過牛女乃,喝了一口,「只不過,我本來以為,像你這種大少爺,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哪里需要自己做東西吃?」
「你認為我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他抬起頭,清幽的眼眸隱隱地閃動著不知名的光彩。
不經意地用貝齒咬著杯沿,發出輕微而清脆的聲響。李陌妍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宏遠的總裁。」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實在不多。這個想法讓她沒由來地有些泄氣。
「我不是什麼大少爺。至于宏遠,也不是天生就有的。」慕雲帆微微低著頭,「外人看見的,向來只有成功者的尊榮,又哪里了解一路的辛苦。」
李陌妍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不期然地感到他淡然的話語中隱忍的悲哀。縱然只有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縱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的心頭卻一陣發悶,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他經歷過什麼不為人知的苦痛嗎?
「在想什麼?」李陌妍看見一雙修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溫和依舊,低沉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沒,沒什麼。」
「我帶你去休息。」慕雲帆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帶她向臥室走去。
「你不先洗澡嗎?」望著他的一身狼狽,李陌妍問道。他下水救她,搞得渾身濕淋淋的,比她方才的樣子好不到哪里去。
「沒關系。你明天有課,我先安排你休息。」他將她領到臥室,為她開了門,自己卻並不進去。
「你呢,你睡哪里?」李陌妍扶著門,問道。這間套房只有一間臥室,如今被她佔了,他怎麼辦?
慕雲帆淡然地一笑,不在意地道︰「我睡書房。」言罷,他轉身離去。
李陌妍怔怔地關上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難以成眠。他說要追她時的認真神情,他在湖中救她時的溫言安慰,以及方才他淡然的語調,不停地在她腦中徘徊,令她久久不能入睡。
一個翻身,抬眸間望見床頭櫃上的相架。她下意識地取下相架,細細地打量著。相片很窄,只有尋常相片的一半大小。相片上是個很美麗的年輕女子,溫柔淡雅的眉目,噙著淺淺的笑容,有著弱不禁風的美麗。她穿著雪白的婚紗,縴細的手臂上挽著一個男人的臂膀,但男人的那一半照片卻被剪掉了。
李陌妍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但既然他把她的相片放在床頭,那她對他的意義必定不同一般。她盯著相片胡思亂想著,心頭越來越亂,眼楮卻越來越酸澀,不知不覺間,竟摟著相架,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第四章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透過淺色的落地窗簾,為靜謐的臥室灑落一地金黃。然而,對于嗜睡的李陌妍小姐來說,初升的朝陽絕對稱不上美好,打擾她安眠的光亮更是罪無可恕。她翻了個身,拉起被子往頭上蒙去。第一千零一次履行她們寢室的格言︰早上起床第一件事——繼續睡。
慕雲帆輕聲扣門,好一陣子後,房內還是毫無反應。他頓了一下,加重了敲門的勁道,然而,房內依然維持靜悄悄。
無奈地一笑,他轉動門把打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床」狼藉。李陌妍的睡相實在不好,甚至可以用很糟來形容。她雙手緊緊地摟住被子,兩條修長的玉腿緊纏被褥,小臉整個兒蒙在里面,被子外邊只看得見一頭凌亂的長發。
「陌妍,再不起床,你該遲到了。」伸手拉開蒙在她臉上的被子,慕雲帆拍拍她的腦袋,輕聲喚道。
「嗯。」緊緊裹在被褥下的身子蠕動了一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睡。
靜靜地等了十秒鐘,被子下的人兒依然不見任何動靜。慕雲帆嘆口氣,只得再一次拍她腦袋,「七點半了。小姐,你八點還有課不是嗎?再不起來就來不及了。」
「嗯。」蒙在被子里的腦袋晃了兩下,再次寂然不動。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
李陌妍依然不屈不撓地重復著同一件事——繼續睡。
慕雲帆望著那堆被子,以及被子外面的那堆長發,苦笑了一下,舉步打算離開。算了,她愛睡就睡吧,大不了曠課一節。在大學里,曠課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他徑自為她找著借口。
然而,就當他的手即將觸及門把的一剎那,床上的人兒忽然一個大大的翻身,語意朦朧地問道︰「幾點了?」
「七點四十。」慕雲帆回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啊……你怎麼都不叫我。」果然,李陌妍一聲驚呼,動作利落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 當」一聲,隨著被子的掀起,一只深棕色的玻璃相架飛了出來,摔在油光可鑒的大理石地板上。脆弱的玻璃遇上堅硬的大理石,其結果自然以玻璃的四分五裂和粉身碎骨而告終。
李陌妍攥著被子,一下子愣住了。那是——她昨晚抱了一夜的相架。方才光順擔心遲到破听力課那個凶老頭海K,而忘了懷里還抱著東西,竟連被子一起拋了出去。這下闖禍了。她傻傻地跌坐在床上,心虛地偷覷著相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