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我那天就說了。」越海鵬攤攤手,「既然我們兩個都不想養,妳走了之後,我喂飽了牠,就把牠掃地出門了。」
「是嗎?被丟掉了……」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蕭映雪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
還是被丟掉了……她為那只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土狗感到惋惜,卻沒有任何立場可以替牠說話。
她甚至都替牠取好了名字呢!
結果,牠還是被丟掉了。
什麼時候呵,她的處境也會像那只小狽一樣,獨自在大雨中嗚咽著,尋找下一個撿到自己的人呢?
最後半年,即將決定她未來的命運,但現在的她卻仍然想不出任何可以讓華祥再起的好方法。
她該怎麼辦呢?
經營一間公司是需要經驗的,她知道自己還太女敕,處處比不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商場老手,而且她向來也志不在此。
她終究只是個普通女人,不是超人,現實生活又不是電視劇,她也不是其中那些充滿上帝眷顧的女主角,到了劇情的最後總是能化險為夷。
她只是個平常人呀!
低下頭,蕭映雪看著自己的淚水一滴滴地落進裝著檸檬汁的透明高腳杯里。
「小狽被丟掉了,妳真的那麼傷心嗎?」看她光是低頭哭,越海鵬打趣地問。
蕭映雪沒有搭腔,只是微微地點頭。
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只小狽一樣,在廣大的世界里飄搖。小狽現在在哪里呢?牠有食物嗎?會不會冷?
她真的好冷、好冷,全身都沒有力氣了。
她是水做的嗎?她已經哭了快十分鐘了耶!眼淚為什麼還沒有流干?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舉起雙手,越海鵬爽快地說,「既然妳買了全鐘,那……現在和我回家吧!」
「做什麼?」問了這句話,蕭映雪才覺得自己很愚蠢。
她早該知道女人買牛郎全鐘是要做什麼的,而現在,他就要提供「服務」了。但她只是想借故來問問小狽的下落、想來找他說說話,並沒有任何其它意圖,不是為了……
「不是要看狗嗎?」望著那雙驚慌看著自己的水瞳,越海鵬笑著招了,「小狽沒有被丟掉啦!牠現在好好地在我住的地方,八成在睡大覺呢!」
「你果然還在這里!」此時的蕭映雪正在越海鵬的家里,對著小土狗開心地笑,「哇!我就知道你沒有被丟掉。你這麼可愛,沒有人會狠心丟下你的。」顧不得小狽睡得正甜,蕭映雪一把將牠抱起來揣在懷里。
土黃色的小狽因為被吵醒,不滿地挪了挪身子,又回過頭去睡覺了。
「好香,你幫牠洗過澡了?」聞了聞,她隨口問。
棒了一周,正在發育中的小狽看起來似乎比第一次看見時大了些,也重了點。
「嗯。」今天出門前才替牠洗過澡。忙著在骨瓷茶壺里放花果茶包,越海鵬回答得很簡單。
「養狗……麻不麻煩呀?」心滿意足地撫模著小狽柔順的細毛問著。
幼犬還沒有換毛,全身上下都蓬蓬松松的,像是一團輕柔溫暖的棉花。
「嗯……還好。」偏頭想想,越海鵬低下頭繼續用熱水溫著純白骨瓷杯,沒多說什麼。
是還好。
除了正在長牙的牠愛咬東西,已經讓他報銷了兩雙拖鞋、一雙皮鞋;也除了牠還不太會控制大小便,弄壞了他的地毯和床單;再除了每次洗澡時都要不厭其煩地上演一場人狗大戰,最後的下場總是他也得陪牠一起洗之外,真的是一切都還好。
「叩叩,你真幸福,有人可以照顧你了呢!」蕭映雪低頭對著懷里的小狽說話。
「扣扣?」那是什麼意思?
「不是扣扣,是像敲門聲那樣的『叩叩』!」重復念了一次給他听,蕭映雪還曲起指頭做出了個敲門的手勢,「這是我替牠取的名字,你幫牠取名字了嗎?」
「沒有。」望著她的笑容,越海鵬很快地回答。
小土狗的名字其實是叫「杜比」,但換成「叩叩」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反正牠大概也還沒有記清楚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你就叫『叩叩』了,我是你的主人。以後喊『叩叩』的時候要記得過來,過來就有骨頭吃喔!」蕭映雪笑著叮嚀小狽,也不管正在沉睡中的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
她是主人?那他是誰呀!越海鵬又笑了,但沒有抗議,由她去說。
「為什麼要叫這個怪名字?」
「不會怪呀!這是個很有福氣的名字耶!」蕭映雪興致勃勃地解釋,『叩叩』是敲門的聲音,這樣以後牠如果不見了、遇到困難了,才會懂得去敲人家的門,請別人送牠回家呀!這樣牠就不會被弄丟了。」
和自己一起被撿到的小狽有家了,吃得飽、睡得安穩,想到這里,蕭映雪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小土狗有了家,她呢?那天踏出了這個屋子的她,有沒有人會將她撿回去?
今天剛開完股東會,換來半年的緩刑並沒有讓她好過一些。她知道自己該想些好方法,也明白公司里有太多太多的事等著自己去做。
但是,她還是想逃!
她只是個普通人呀!她也想要有休息的時候、有可以哭訴的人!
女強人的位子難坐,董事長的責任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了。但她還是得撐下去,這是爸爸留下來的責任,她必須要去完成,讓那些看不起自己、想搶華祥的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然後,當自己清醒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藍色巴比倫的門口了。神秘的霓虹燈似乎正在召喚著自己,讓她不由自主地走進去,以口干舌燥的唇點出「海鳩」的名字。
能不能再請他撿回她一次呢?
不管他是名流仕紳還是牛郎,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是不是待價而沽,但他總是出現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再撿回她一次,讓她到這個完全忘了外界的地方好好休息,她不會在乎他是誰。
「叩叩有家了,太好了……」嗚咽著,蕭映雪又流下了淚水。此時的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為什麼流淚了。
為了叩叩?還是為了自己?
「是呀……」輕輕撫過她的發,越海鵬低聲答道。
她本該是他最討厭的那種女人,世故、工于心計,絕對不可能有著天使般的純潔心腸。那麼,當他看到她哭泣的淚水時,為什麼居然會覺得那就像天使流出的淚一樣晶瑩剔透、美麗、哀傷……
望著帶淚的蕭映雪,越海鵬真的迷惑了。
第五章
又是點燈時分,越海鵬和小凱坐在休息室里等著「上工」。
這個行業就是如此,有人指名了就得工作。而那些還在等著累積名氣,店經理又找不到機會介紹新客人的,就總免不了會有坐冷板凳的時候,例如小凱;而另一種,則是名氣夠大、客源又固定了,不輕易接客的,也會在休息室里等著常客來光臨,例如海鳩。
紅牌和生手同處在一間休息室,彼此之間多少會有些顧忌眼紅,但小凱和海鳩這兩個人倒是難得的投緣,才入行半年的小凱對越海鵬十分尊敬,時常以崇拜的眼光望著他,不時向他請益,希望得到些訣竅,讓自己的名氣也能更好些。
「怎麼了?今天看你氣色不太好?」喝了杯伯爵茶,越海鵬問著坐在一旁準備的小凱。
小凱很年輕,不過才二十四歲的年紀。長得一副白皙修長的身子,有些女圭女圭臉,外表看起來就是青澀斯文的大男生模樣,很得一些母性豐富的中年太太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