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上了國中、高中,都是念同一所學校,當時的年紀,正是青少年開始對異性產生好奇的時期。
斑大英挺的邵寒青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女同學偷偷暗戀的對象,這種現象到了國、高中依然如此,抽屜里不時出現粉紅色的情書、女生的電話、校園暗處的告白,這些事情,他們兩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哇!這封是三班那個叫江采玫寫來的耶,你要不要看看?」
拿著好不容易才把一只紙鶴拆開而成的粉紅色信紙,辛含茵坐在邵寒青的床上對著站在房間另一頭的大男生喚著。
辛含茵一直到高中時期都還是丑小鴨一只,瘦瘦小小的個子,唯一可取的只有白皙的皮膚和優秀的成績而已,而她近年來的「樂趣」,就是替邵寒青拆情書,看看里面的字句,再好好評論一番,滿足孩子氣的小女孩心理。
「沒興趣。」回答來得很快。
邵寒青坐在窗邊,手上拿著一塊抹布擦著三顆心愛的斯伯丁籃球,連頭也懶得抬一下.
現在的他,對籃球的興趣大于任何異性。
「她的字滿漂亮的……」辛含茵將信紙拿到鼻端聞了聞,隨即皺起眉頭,「好重的香水味!」
沒人答腔。
「那……這封呢?」看他沒回應,她又拆了一封,「這封滿特殊的耶,她用的信封和信紙是黃色的喔!」
想不透為什麼天底下所有的情書都是用粉紅色的信封信紙,有的還會灑上濃濃的香水,她從小替他拆信拆到大,拆到其他顏色的信還真是一只手就數得完。
「黃色?」邵寒青突然笑了起來,笑容有些邪邪的,似乎是想到什麼不好的聯想。
「咦,又是詹純惠!」拆開信,看到里面的署名,辛含茵叫了起來。
詹純惠是辛含茵的同班同學,也許是因為混血兒的關系,對人熱情又隨和,在校園里算是十分搶眼的人物,大大的藍眼楮和略白的皮膚,就像是個美麗的芭比女圭女圭。
許多男同學都追過詹純惠,但詹純惠似乎獨鐘情于邵寒青,一連寫了好幾封情書來,即使邵寒青不予理會,她還是不肯放棄。
「是她!」
听到這個名字,邵寒青抬起頭,望向那封黃色的信,微微皺了皺眉,像是在思索什麼。
「你要不要和她見個面、看場電影什麼的?」
她第一次看到阿青對女生有這種反應,看樣子,他對詹純惠是真的有些意思吧。
當然,人家可是美女呀!哪像她這棵不起眼的小草。
邵寒青還是沒什麼反應。
辛含茵從床上一骨碌地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他身後,男孩子氣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喂!兄弟,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喜歡她呀?」
口氣听來輕松,但她心里可一點也不輕松,沒來由地卜通亂跳。
阿青真的喜歡詹純惠嗎?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呃……基于好朋友的立場,她是該替他高興才對,必競阿青在眾多向他告白的女孩子中找到了中意的一個,而且,可能還是最好的一個。
可她就是覺得心里一陣揪緊,隱隱覺得自小到大待在阿青身旁的位置就要被別人給搶走了.
她該是最貼近阿青、最了解阿青的呀,以後就不會是了嗎?
那是不是代表她睡不著時,再也不能偷偷用小石子敲他的窗,拉他去河堤散步,不能在冬天里偷偷溜進他的被窩里取暖?
辛含茵心里不舒服,但還是強撐著笑鬧的表情,不願把煩惱表現在臉上。
「煩死了!吧脆以後詹純惠寫來的信你都別拆了,讓我自己看。」許是被纏得煩了,邵寒青沒好氣地回道。
乍听到這話,辛含茵只覺腦中一片混亂,她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所以……你喜歡她?你真的喜歡她!」
邵寒青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猛擦球,因為理著平頭而露出的雙耳滿是通紅。
「我知道了,你也暗戀詹純惠!」看到他這個反應,辛含茵很快就做出了結論。
她的心中一片慌亂,因為不知該如何反應,最後表現出來的就成了嘻皮笑臉的取笑,「邵寒青喜歡詹純惠,邵寒青喜歡詹純惠!」
她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幼稚、很孩子氣,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些什麼反應才是正確的,只能像個瘋子般的笑他,甚至連淚水都笑了出來。「哈哈,真好玩!」
「夠了,有這麼好笑嗎?」邵寒青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她的雙臂大吼著。
被他突如其來的暴喝嚇住了,辛含茵猛地止住笑,呆呆地望著他,只有眼淚忘了停止,還是不斷從睜大的眼眶中流下來。
邵寒青嘆了口氣,從一旁的櫃子里抽了一張面紙,小心地替她擦掉滿臉的淚水,「你就真的這麼高興我喜歡詹純惠嗎?」
她沒說話,笑不出來,也不知是該搖頭或點頭。
「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也不了解我。」
把她的臉擦干淨後,他又抽了一張面紙替她擰鼻子,「我和詹純惠在一起,我們就不能每天一起上下學了,你也沒有關系嗎?還是你嫌我煩了?真的這麼討厭和我在一起?」他一連串的質問她,但口氣中滿是溫柔。
她仍然沒有說,一逕地搖頭。
怎麼會呢?她怎麼可能會嫌他煩?怎麼可能會討厭他呢?想到後來,她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把眼淚鼻涕都抹在他身上那件藍色的球衣上。
看,只有她可以弄髒他的寶貝球衣而不會被罵。
當時孩子氣的她什麼也弄不清楚,只會哭,最後是怎麼回到家、怎麼在自己床上睡著的都忘記了。
多年後再想起這件事,辛含茵曾經問過自己,當時邵寒青說的那些話難道不是對她的告白、承諾要永遠留在她身邊嗎?難道這樣還不能構成他與她應該在一起的理由?
還是……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但如果他無意,為什麼那天下午他要這麼說?如果他真的喜歡她,為什麼……到了最後,他會接受詹純惠的感情?
屋子里一片漆黑,辛含茵模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牆上的電燈開關,將燈打開。
日光燈照亮了屋里,看清四周的擺設後,教她心中又是一陣矛盾。
屋里的擺設十分簡單,或許還可以稱得上簡陋,除了浴廁和一問小廚房外,沒有其他的隔間。
牆邊有一張老舊的床,上面是一張睡到有些斑黃的床墊,一床薄毯、一個看起來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清洗的枕頭。
窗邊放著一張常見的鋼制書桌,抽屜沒有上鎖,她將它們逐一拉開來看了一下,里頭放著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水電費、信用卡帳單,幾支筆、零錢,稍嫌零亂地排列著,可以看得出來原本的主人應該是十分整齊的收拾著,卻因為警方進屋來搜索毒品,而被匆匆忙忙翻過一遍的痕跡。
桌上放著台電腦,螢幕和鍵盤同樣也積滿了薄灰,而主機則是被孤零零地丟在一旁的地上,大概是警方曾帶回警局檢查里面的資料,用完後才拿回來的,連線也沒替他接上去。
是該要高興,還是要懷疑呢?
斑興的是,這里的擺設就像是她印象中邵寒青的個性一樣,簡簡單單,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她還記得以前他的房間也是這個樣子,除了高三學生必備的聯考參考書外,一張床、一桌一椅,外加幾顆籃球,這就是一切了。
他的個性都沒變嗎?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邵寒青?就像是過去那些快樂日子又回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