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暴躁的拳頭揍在阿維臉上,猛烈的勁道,揍得人仰面摔跌在地上。
捂著高高腫起的半邊面頰,阿維癱坐在地上,雙肩顫顫地聳動,懊悔、自責,他的心靈正承受著無盡的煎熬,「對不起,老爺!對不起……」記不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突然失神打偏了方向盤?記憶的碎片拼湊不齊,腦子里已然混亂不堪。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的兒子……」顫抖的雙手貼在玻璃窗上,看著病房里的兒子,那是……那是他下半輩子唯一的指望啊!額頭抵觸到冰涼的玻璃,羅文森默默禱告,期待奇跡的出現。
「您是病人的家屬嗎?」
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匆匆走出。
「醫生!醫生!請救救我的兒子!救救他!」帶著懇切哀求的表情,羅文森突然沖著醫生跪了下去。
「別這樣,您快起來!」醫生表情沉重,扶著病人家屬站起來後,「我們會竭盡全力搶救病人的,不過……請您也做好心理準備!」
顫抖著雙手,接過醫生向家屬下達的病危通知單,羅文森頓覺天旋地轉,靠在牆上支撐的身軀,緩緩滑跌在地上,手中的單子落了下去,他抱著頭,痛苦地哽咽︰「誰?誰能來救救我的兒子?只要讓他睜開眼恢復意識,要什麼樣的代價都行!救救他……快救救他……」
真的……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
隱約听到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問,沉浸在悲痛中的他下意識地點頭,「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只要我的兒子能夠得救!只要……他能再睜開眼叫我一聲……」
Dad……
回想兒子叫他的聲音,心中更加悲痛,「我不能失去我的兒子!不能失去……」做了這麼多事,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自己?怎麼可以傷透父親的心……
明白了!
那個聲音里透著某種決定,他的耳邊有輕微的風吹過,愕然抬頭,身邊分明沒有人在說話!但是,就在這短短的一瞬,病房里突然傳出護士的喊叫聲︰「醫生!醫生!病人恢復心跳了!」
垂在病床邊沿的那只蒼白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手指,病人的氧氣面罩里透出一團白白的霧氣。
「病人有自主呼吸了?!快!快監測腦電圖!」
病人的危重狀態有了起色,病房里頓時傳出驚喜的呼聲。
「羅老爺,快來看!快來看!」舒父急忙沖蹲在地上的人連連招手。
羅文森愣愣地看著他,從對方驚喜的表情里似乎讀到了某種信息,心跳驟然加快,他站了起來,跌跌撞撞撲到玻璃窗前,看到病房里醫生護士輕松了的表情,他震驚地瞪大眼,激動得發顫的手指貼到玻璃上,凝神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
「阿凱?」
仿佛听到了父親顫顫的呼喚,病床上的人微微抖動著睫毛,一點點、一點點地睜開了眼楮……
第8章(2)
「小潔,羅少爺醒過來了呢!」
住院部大樓外,一大片綠草地,花壇里鮮花怒放,長椅上坐著兩個人。
「真是奇跡!小潔?你有沒有在听?」
舒父坐在女兒身邊,幫女兒披上一件毛衣外套。
天氣變涼了,樹上的葉子一片片飄下……
「小潔,你說句話吧?」看著女兒木然的表情,坐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像是沒有了任何知覺的布偶女圭女圭,脆弱不堪,舒父既難過又傷心,「小棋已經不在了,你得想開點……好歹跟我說句話吧?你這個樣子,知道爸爸有多擔心……」說著說著,舒父又開始抹眼淚。
「……畫。」
不遠處,草地上坐著個小男孩,拿著蠟筆,在畫板上描描畫畫。舒潔呆呆地看著,嘴唇動了一下。
「花?」雖然听得不太清楚,但總算是听到女兒開口說話了,舒父喜出望外,擦擦眼角,急忙站起,「好,爸爸這就去給你摘幾朵花來!」往花壇那邊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過頭來叮嚀︰「在這兒等著,爸爸很快就回來。」話落,小步跑了起來,轉到花壇後面,摘了幾朵顏色好看的花,興沖沖跑回來,他愕然愣在了空蕩蕩的椅子前。
「小潔——」
花束月兌手掉下,散落在了地上,舒父拔腿往醫院門口追去……
醫院大門外,穿著病號衣服的舒潔搖搖晃晃地走著,沒有從精神的打擊中恢復過來,腦子里渾渾噩噩,神情恍恍惚惚,失了魂一樣走在馬路上,沒有目的地游蕩,像一抹蒼白的幽靈!
清晨陽光照著的馬路上,正值交通早高峰的時段,來往穿梭的車輛、行色匆匆的路人,喧囂忙碌的景象隔著她眼里朦朧的霧色,變得模糊不清。模糊的視線里,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晃過,都是漠然而又冷淡的表情。孤獨地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周身有暗暗的灰塵在漂浮。
馬路對面,一雙情侶,挽著手有說有笑、走得好好的,突然又停住腳步爭吵起來,舒潔呆呆地看著、看著……心頭隱隱作痛!
相愛的人,彼此傷害,直到失去,再也無法挽回往日情感,才知當初是那麼傻!
心頭空空的,想往里面塞些什麼,涌上來的卻滿是涼涼的悲傷。
這個世界,變得寂寞,空虛……
恍恍惚惚,往前走,耳邊有人在拼命按著車喇叭,眼前能夠看到的始終是那一幕驚心的畫面——
一個哭泣的傀儡木偶倒在地上,四分五裂……蠟燭移開,照亮角落里的鏡子……一張木頭椅子,少年坐在上面,蒼白的臉,染血的襯衫,洞開的胸口……
「不——」
抱住頭,拼命搖頭,染血的畫面依舊浮在腦海,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重復那夢魘般的感覺,靈魂墜落在痛苦的深淵,她跑了起來,往有光亮的地方跑,拼命地跑……
滴滴滴——
喇叭聲刺痛耳膜,霍地抬頭,眼前,車大燈的光束打來,她竟然跑到了馬路中間,一輛車子踩了緊急剎車,仍遏止不住沖勢,飛速撞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或許,這樣就能擺月兌夢魘了……或許,這樣就能從痛苦中解月兌了……
奧吱——
尖銳的剎車聲中,路人紛紛回頭,吃驚地看著馬路中間,一個女子緩緩倒在了車輪前面……
靈魂墜落在黑暗深淵里的感覺,沒有絕望、沒有痛苦,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靜,如同永遠地睡去了,睡在黑暗里,但,隔著黑暗的帷幔,外面似乎有聲音傳來!
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聲音,有人在低聲交談——
「……她沒事了吧?」
「幸好剎車及時,只是輕微的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
「什麼時候能出院?」
「病人的心理狀態不是很好,你是她的家屬?」
「她是我女兒!」
「好好照顧她,康復後,讓她去外面散散心。」
「謝謝醫生,麻煩您了!」
……
談話終止,醫生的腳步聲轉到了隔壁病房,門外靜了片刻,又響起一個聲音︰「伯父,我想進去看看她。」
門里,昏迷在病床上的人,睫毛顫動了一下。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好熟悉!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吱咿——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下、一下,踩得優雅的腳步聲,漸漸靠到病床前,隱約感覺到,有個人影坐到了她的身邊。
「潔?」
輕輕的一聲喚,溫柔爾雅的聲音。
床上的被子掀了一角,她的手落在那人的掌心,掌心相疊,十指緊扣,牢牢握在了一起。
「這麼貪睡?看,煙囪要砸下來了!」
煙囪?這個笑話有點冷!床上的她蹙緊了眉頭,眼楮緊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