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校長室之後,我便往會客室走去,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見寧采辰坐在里面。
他一見到我,便立刻起身對我點點頭︰「你還好嗎?」
不曉得為什麼,我一見到他,身上所有的武裝防備全瓦解了,隱忍許久的淚水瞬間爆發。為了不想讓他見到我滿臉的淚痕,我雙手趴在桌上,將自己的臉埋在里面。
「我剛剛听王校長提起你父親的事了,別太難過,誰都會面臨親人逝去的事實,你要從這事件中學習堅強,才不枉你父親對你的栽培。」
寧采辰的聲音就像一道暖流,他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緩緩地抬起頭,忘記滿臉淚水的糗樣。
「人生就是這樣,生生死死、來來去去的。」
「可是……現在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其實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有什麼打算?」
「原本我想離開仙聖美,繳不出學費當然是要離開的,不過……」我雙手趴在桌上,「校長說有人願意贊助我,讓我完成學業。」
「所以你會繼續留下來?」
「我想應該吧!雖然……」
喬治的臉又浮現在腦海,他柔情的臉突然轉為冷酷的模樣,不斷的在我心中重演,心就像被刀割一樣,我痛苦地閉上眼,深深嘆口氣後又將眼張開。
「別再說我了,你有雅菱的消息了嗎?」
第5章(2)
寧采辰無奈地說︰「她的父親快急瘋了,母親病臥在床,情況真的很不好。伯父就雅菱這麼一個女兒,唉!真不曉得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
「是為了逃避相親吧!我曾听她說,她父親要她嫁給南部一個運輸業小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她一定寧死不屈的,雅菱的個性我很清楚。」
「其實她要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小開,可以再商量的嘛!何必搞得離校,又與家里斷了音訊,這一點她就很不應該了。」
「或許是已經沒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她已有喜歡的人……」
「你說她有喜歡的人?那可以向她父親表示呀!」
我想起雅菱曾說過的話,「不可能的,她父親不會接受丹尼斯的。」
「丹尼斯?她喜歡的人叫丹尼斯?是外國人?難怪了!這下可棘手了。這麼說她應該是和丹尼斯……」
他並沒有將「私奔」兩個字說出來,但我相信他應該很明白,這可能是雅菱離開的最大原因。
「這是我僅知道的,至于要找丹尼斯……我真的無能為力。」
「沒關系,最起碼我知道該從哪個方向去找。」
這時,下課的鐘敲響了。
走廊上的腳步聲掩蓋了先前的寧靜,我和寧采辰不約而同的停下話來,轉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影。許多人正以好奇的眼光探視著我們,一種厭惡的感覺油然升起,我沖動地對寧采辰說︰「帶我走!」
他訝異地看著我,並沒提出疑問,只是不假思索地牽起我的手,帶我離開會客室。顧不得眾人驚訝的眼光,我們直奔校長室,當王校長听見寧采辰要幫我請假一星期時,她並沒有露出任何訝異、吃驚或憤怒的表情,就好像父母幫小孩請假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
在我還未完全恢復神智,了解自己正在做什麼時,寧采辰已帶著我離開仙聖美的大門,往不知名的地方出發了。
「我們要去哪里?」當仙聖美從我的眼前消失之後,寧采辰才開口問。
「你也是沖動派的嗎?」
他笑了笑,「遇見你之後才是。」
***
Flymetothemoon
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Inotherwordsholdmyhand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我坐在車上听見寧采辰低聲唱著。
「什麼歌?好好听喔!」
「你喜歡?通常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孩不會喜歡這種……」他訝異地搖頭︰「這是一首爵士樂老歌『Flymetothemoon』,帶我去月球。」
「听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我搖下車窗,望著道路兩旁盛開的黃色油菜花。「就跟現在窗外的景色一樣,我……好像好久沒有很自在、很輕松的感覺了。」
寧采辰突然笑出聲︰「你瞧你說的話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似的,小姐,你才十七歲,別把自己想得好像是悲劇中的女主角似的。」
「你的尖酸刻薄怎麼又出現了,好不容易能跟你和平相處,你別又把話鋒轉到我身上。欣賞美景、紓解自己的心情也不對嗎?」
他的表情變得憂慮,「真希望我也能帶你去月球。」
「什麼意思?」
「你把自己綁得太緊了,久了是會彈性疲乏的。我的話不過是逗你開心,可是你總是會錯意,然後就會生氣,旖玢,放輕松一點,我真的很想帶你去月球,那種無重力的狀態或許可以減輕你的負擔,周圍的星星會讓你微笑。」
他的話說得極溫柔,教我怔愣了一下;他的表情顯得那麼真誠,我不由自主的直盯著他。他和喬治是那麼的不一樣,他時而不正經、捉弄我,此刻他安慰我的話里卻又感覺不出一絲戲謔。
「你別再說下去了,我會受不了這種精神誘惑的。」
「哦?」他笑了笑,「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誘惑呢?不管是哪一方面,我可是都很在行的哦!」
我睨了他一眼,「老是這麼不正經。」
「小姐,這可是你才有的福利耶!真是不懂得珍惜,你就是太放不開了。」
「你真的覺得我太嚴肅了?」
「對。」
「可是說真的,現在的我笑不出來。」
他沒回答,只是又開始唱起歌來。
我不明白,他不是正為雅菱的事而心煩?為什麼還能哼著歌,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
「為什麼在心煩的時候,你還可以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是在我面前故作鎮定,還是根本不在乎?」
「我已經透過各種管道在找雅菱了,只要一有消息我馬上就會知道,所以我不是故作鎮定,也不是不在乎雅菱,而是在這段時間內,心急又有何用?」
「真佩服你,我就沒辦法。」
「你可以的,只是需要時間,孤獨的人最堅強,適應力也是最好的。」
希望如此,我在心里想著。
但我卻有個意外的發現,並非孤獨的人適應力最好。而是因為應接不暇的景象不斷出現時,沒有多余的時間想到自己的憂傷。
寧采辰讓我發現到這點。
這幾天,寧采辰開著車帶我不停地到處跑,每天醒來都在不同的地方,而我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對凡事都感到好奇。
一直到三天後,他接到一通有關雅菱消息的電話,才中斷了我們的行程。
「找到雅菱了。」他放下大哥大後對我說。
這是我最想听見的消息,我想寧采辰應該也很高興,但卻發現他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喜悅,而是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找到她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沒說話,只是快速地將車掉頭,讓車飛快地向前奔馳。
面對他凝重的神情,我有了不祥的預感。卻萬萬沒想到寧采辰竟將車開到醫院的停車場,我再也忍不住了,緊抓著他問︰「雅菱怎麼了?她受傷了?」
寧采辰點點頭,將車熄火。
「她在河堤旁的草堆被人發現,身受重傷,目前仍昏迷不醒,正在手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