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傷及無辜!」
試燈驚喊,飛身掠去,竟然擋在了小伙子面前。
劍芒危危觸及試燈頸項,倏又停頓,劍走偏鋒,再次繞過她,刺向躲在她背後的小伙子。
試燈輕盈地飄身過去,動如月兌兔,劍芒繞向哪邊,她就擋向哪邊。傷人的利劍似乎遵從了主人內心深處殘存的一個意念,不忍傷她,總想繞過她只取小伙子的性命!
心性粗野俗氣的小伙子竟然成了獨孤公子發狂時的攻擊對象,旁人不解,小伙子心頭卻是駭然,莫非他已然察覺了他的身份可疑?失性成狂時,還能找得到準確的敵對目標,不愧是武林奇葩!
「救、救命啊——殺人了——」一如平常的表現,小伙子怪叫著蹦起腳來四處躲避。
「快住手!」試燈漸漸察覺出他不忍傷她的那份意念,更加執著地去阻擋他的劍,竟然用胸口抵住了劍芒。
抵擋劍鋒,她一步步往前逼近,他則一步步往後退。
約莫退了十步,足下一頓,獨孤吹夢目中紅芒熾烈,到達了忍耐的極限,神情狂亂地吼了一聲,劍芒暴漲,她纏來的長袖被劍氣絞得支離破碎,如蝶般片片紛飛,劍招倏變,攻擊的目標轉向了她!
一頭青絲秀發已凌亂地披散下來,發絲粘著煞白的嬌靨,試燈掙不月兌他以一腔殺氣化成的狠硬劍氣,狼狽地躲閃騰挪,劍芒如跗骨之蛆,劃穿她的衣裙,在白皙的肌膚上劃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口子!
她聲聲喚著他的名,他卻听不到如此焦急悲沉的呼喚。攝魂之毒發作,有個聲音始終在他腦子里盤旋,殺!殺!殺!
眼前的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兒,而是被人惡意操縱的殺人傀儡!
一腔柔情克制不住狠烈剛絕的劍氣,她無力再去躲閃,咬了咬唇,猝然飛身撲向他的劍鋒!劍芒稍稍刺入衣襟,她整個人竟貼著長劍一滑,柔若無骨的身子似一條絲巾繞過劍身,沖入他懷中,縴縴指尖赫然夾起一根繡花針,刺向他腰眼一處軟穴!綿里藏針——這一招,她料定他是躲不過去的,不忍傷他,她只想封住他的穴道,壓制他瘋狂的殺念,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十拿九穩的一針竟扎不進他的腰眼穴,綿綿的一針扎出去,針尖竟硬生生折斷!
她一怔,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他已反轉劍尖,一手扣住她的肩胛,一手往回收,劍尖直刺她的後背心!再也無法閃避,電光火石間,她以幻滅絕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這一眼,卻令他硬生生頓住了劍尖。
注視著她的眼楮,那種熟悉的感覺、傷情的刺痛襲來,他眼底掙扎出一絲清明,劍尖一寸寸地移開,松開扣在她肩胛的手,他往後退了幾步。
試燈眼中冰冷的絕望一分分淡去,旋即迸現出驚訝、期盼之芒,目不交睫地注視著他,良久、良久……她稍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牽住他持劍的那只手,柔聲道︰「夢,快把劍收起來,小心傷了自己。」
他的手微微顫抖,看到她微微露出的肌膚上劃開的一道道劍痕,紅芒隱匿的眸中隱隱浮現一層水殼,口齒啟動了一下,他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半闔了眸子,稍稍偏過臉去,他避開了與她之間的目光對視。
沒有發覺他異樣的神色,她只是萬分小心地盯著他手中的劍。
利劍散發著森森寒芒,隨主人的手一起顫抖,劍尖嗡嗡作響,一旁掠陣的管家驚喝︰「試燈姑娘,小心!」
心驚膽戰地盯著他手中的劍,試燈不自覺地把手提到腰側,掌心蓄了內力,時刻提防著。他若是壓制住了心魔,殺氣收斂,定會將手中兵器放下,但是此刻,他手持利刃,悶聲不響,她也絲毫不敢大意!
「試燈姑娘,快、快扣住他的脈門,先擒住他!」仇天刑也十分緊張,拔出隨身兵器,蓄勢待發!
提到腰側的手閃電般伸出,試燈依言扣住了他的腕脈,加了幾分力道,脈門扣得發青。
他眼底倏地掠過一絲痛楚,卻又無聲地笑了笑,淡笑若煙,倏地消散,微濕了的睫毛幽幽掩住變幻的眸光,他猛然振腕一掙,竟掙月兌了她的牽制,手中劍芒暴漲,疾如閃電般刺向她的頸項!
這一劍來得太快,太突然,試燈來不及細想,蓄滿內力的掌心霍地拍出,劍芒先觸及她的頸項,這一刻,他竟使出了「彈劍吹夢了無痕」的劍式招數,劍鋒一偏,奇妙地繞頸而過,似一縷輕風吹來,吹了夢里霧色,一去無痕!
長劍月兌手飛出,「當啷」墜地。
擲劍後,獨孤吹夢點足左移,竟然以胸口迎向她拍出的掌力。電光火石間,兩道人影交錯而過,她毫發無損地怔立原地,他則緩緩蹲跪下來,張口「噗」地噴出一道血箭。
一旁觀戰的眾人呆呆地看著那二人,躲到角落的小伙子嘴角歪出詭秘的笑紋。
院子里很靜,死一般的寂靜!
一個木然站著,一個半跪在地上,時間仿佛停滯在了這一刻。
獨孤吹夢一手支撐在地面,一手捂在胸口,咳了幾聲,唇邊溢出的血,滴答滴答地濺在地上。眼前發黑,他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倒了下去。
試燈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靠近他,雙足似灌了鉛,很沉,幾乎挪不開腳步,變得蒼白的臉上有一種近乎崩潰的表情,呆滯的目光如同陷入了夢魘。一步步走到他身邊,她跌坐下來,緩緩伸出的手,抖得厲害,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對不起……」靜靜倒在地上,他看著她,一如既往地淡然而笑,沉毅寡言。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悲痛的哭聲,似杜鵑啼血。
「我、我……對不起妃衣!」喘息聲漸弱,他掙扎著伸手想拭去她臉上的淚,卻徒勞無功地垂下了手,一縷輕嘆隨風飄去,「這是我應得的懲罰!應得的……」這是他的選擇,選擇了以命贖罪。
試燈卻听得茫然,看他漸漸閉了眼,她心如刀絞,失聲痛哭︰「我盼你三年,你來,只是要我親手殺你?讓我親手把你送還給妃衣姐姐?」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定要這麼做?傷人傷己!「你以為這麼做,我就可以徹底死心?」失去所愛,割肉剜心之痛也不過如此!「你想讓我心死?想讓我痛苦一輩子嗎?」三年後,他的到來,難道只是一場夢?夢去,了無痕跡!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哭干了淚,一動不動地呆坐在地上,渾身發冷,渾渾噩噩之際,听得周遭一片唏噓聲中,隱約夾雜著一記冷笑。
院落圍牆上,一片雪白的綾羅長裙飄旋下來,裙擺拖曳在地上沙沙作響。在旁人的驚呼聲中,試燈面前來了個人,飄起的綾羅長袖落入視線。她看到那片長袖里伸出一只手,似柔蔥醮雪般的一只手,縴細,美得毫無瑕疵,但露在飄飛的白綾長袖外,實是帶著種淒秘幽冷的妖氣。
這只手緩緩伸向了昏迷在地上的獨孤吹夢,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腕脈上,診了診脈,那人吃吃笑道︰「還有一線生機!」
夢還沒死?她霍地抬頭,看到來人那張雪花般美麗中帶著絲絲陰寒的臉,「妃……仇冉冉?」楚楚眉目,少了剛烈之色,細看,這人與妃衣容貌驚人相似,但,氣質談吐還是有些區別的!
換來一身綾羅雪衣,仇冉冉站在傷心欲絕的試燈面前,迎著眾人驚疑的目光,一字一字地說道︰「眼下,只有我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