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十幾個小童手拿煙花棒子,插在橋的兩側雕花護欄上,煙火飛濺,一簇簇、一蓬蓬,光幕明燦,瑩瑩閃耀,恰似銀河落九霄,美得如夢如幻!
一片璀璨的光幕之中,托出一個人影——站在橋上的少年,含笑望著站在橋下的她,燦燦星光般閃亮的眸子,含了千言萬語,帶著萬般情意,聲聲喚︰「媚兒,喜歡這禮物嗎?」
柳媚兒看著這如夢似幻的美景,看著橋上的少年,恍然之間,似乎又回到了二人初相逢的時候,朦朧了目光,她緩緩走上橋來,笑得十分幸福、十分滿足,「我喜歡這禮物,更喜歡送我禮物的人!」
叱翱牽住了她的手,牢牢牽住,此生願與她長相廝守!
鵲仙橋上金玉良緣,羨煞旁人,小鎮上淳樸的人面帶笑,這些月下牽紅線的人,知趣地悄然離開了。
圓月當空,橋上兩人久久凝眸,叱翱擁她入懷,緩緩俯下臉,吻,已輕輕飄落……
番外篇•瑯邪傳
狂風呼嘯,夾裹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將烏江籠罩在一片寒冷蕭殺的氣氛之中。
烏江沿岸,戰鼓虺虺,嘶殺聲遍野。
一支八千騎的輕騎兵趁著夜色,突襲了駐扎在烏江北岸的鄭國公營寨,正在營中的鄭王從睡夢中驚醒,在黑夜里倉皇披掛上馬,吩咐部下迎戰。可惜水營兵士被這次夜襲弄得措手不及,被八千輕騎兵殺得人仰馬翻,主將在混戰中被敵軍將領斬殺。
水營兵士全線崩潰,鄭王見大勢已去,憤然投江自盡。余下些丟盔棄甲的降兵,輕騎兵繳獲了許多軍械糧草,幾個將領從營帳內拖出一名俘虜,捆綁結實了,押到頭領面前。
「主公,這廝當真躲在鄭王營中!」
將領揪出那名俘虜,刀背拍向俘虜雙膝,迫使其屈膝跪倒。
「你,抬起頭來!」
坐鎮沙場的輕騎兵頭領伸手一指,指住了那名俘虜。
屈膝跪倒的俘虜緩緩抬起了頭,篝火照亮一張悲笑的臉,這個被五花大綁押來的俘虜既非兵又非將,竟是個中年文士,面容清 ,有幾分山林隱者的出塵氣度,此刻淪為階下囚,仍不屈地挺直了脊梁骨,目光直指坐于帳中一人,愴然悲笑,「你這個賊,偷得西蜀王位霸得三分江山還不夠,今夜又滅了南鄭,明日你必定還想奪東禹,盡使這鼠盜夜襲的招數,渾是個想偷天下的賊霸王!」
「放肆!」
頭領暴喝一聲,抖起長矛,「啪」地抽在俘虜背上,抽出條條血痕,頭領仍不解恨,長矛一挑,欲往俘虜身上扎幾個血窟窿,忽聞營帳內有人喝止。
一人挾著迫人的氣勢闊步走出帳外,看到這人,中年文士心中卻浮現出傳說中噬血好戰、凶殘霸道的上古戰獸的影子——高大的身軀上盤突著一塊塊山丘似的肌肉,黑中閃著暗紅色澤的須發刺張,突額上傲然生成「王」形紋路,聳天的濃眉下一雙環瞪的眼竟有兩個血色瞳人!駭人的瞳孔里罩著中年文士的影子,竟是如此的渺小,幾乎被這血色瞳人吞噬!
鏘啷——
拔劍出鞘,戰獸般霸戾的人將劍鋒一轉,不費吹灰之力,斬斷了中年文士身上綁縛的鎖鏈,奇怪的是,沒了束縛的俘虜卻不急著逃,只將雙腿盤起,兩手握住腳尖,仰著臉望向持劍之人,慨然喟嘆。
「不想逃嗎?」
仗劍之人發問,有如金鐵交擊般的聲音忽而鏗鏘響起。
「貓爪下的鼠,逃有何用?」
即使躲到鄭王帳中,仍被抓了個現形,自知躲不過浩劫,他索性不躲也不逃了,盤膝坐在地上,聳了聳眉毛,他那兩根貼在寬額上的眉毛生得極古怪,眉梢分成兩條,一條斜飛入鬢,一條則彎彎地接向眼角,左右兩邊都呈現橫著的「人」字形態,襯著一雙狹長的眼楮,乍一看,每一邊竟似長了三只眼。
這樣的眉毛實屬罕見,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具備如此醒目的五官特征,這個中年文士正是夜襲鄭王營寨的人所要俘虜的對象——人稱神算先知的卜玄子!
「卜玄子,」劍芒暴閃,仗劍之人挾凜凜殺氣,劍尖直逼中年文士眉心印堂,「你,怕死麼?」
「怕有何用?」
殺氣迫在眉睫,卜玄子嘆了口氣,神色反倒泰然了。
瞳人中噬血紅芒漸漸隱去,那人緩緩收劍,又伸手一把揪住卜玄子的衣襟,猛地將他拎起,逼視著他的眼楮,問︰「神算先知?你有沒有算到今夜鄭王會淪陷陣地,命喪黃泉?」
「西蜀鼠盜來,南鄭極星滅。」被人拎小雞似的拎在手里,卜玄子無奈地搖頭嘆息,「可惜,鄭王不听勸諫,應了天命!」
「好個南鄭極星滅!」那人聞言反倒暢快地大笑著松開了卜玄子的衣襟,豎起左手,道︰「你再算一算孤王的命!」
卜玄子目光一凝,神色驟變,月兌口驚呼︰「天!」
不錯,那人掌心有四條深紋,縱橫交錯,竟成一個「天」字!
那人霸氣地一笑,「獨掌天下,孤王自封為‘天帝’又有何妨!」
卜玄子慨然長嘆,「西蜀、南鄭已淪陷,不出十年,東禹也必將被你掌控,那時,你勢必一統天下!」
天帝自鼻孔內哼個一聲︰「這是必然!」
「只是……」卜玄子盯著那只泛出片片暗紅的掌心,血腥染掌,他心中甚是不安,「你雖能獨掌天下,卻握不住民心!」
「民心?」天帝嗤之以鼻,「它有何用?」
眉頭緊鎖,卜玄子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這時,一陣腥風卷來,鎧甲濺滿血污的騎兵疾步奔至,沖天帝屈膝跪稟︰「降順主公麾下的鄭王兵士,約千余人眾,靜候主公發落!」
「留著這些庸才做什麼?」瞳人中血芒暴漲,天帝揮劍厲喝︰「殺!」
「遵命!」
騎兵旋風般將這殘暴的命令卷入血腥的戰場,霎時間,「殺」聲四起,尸如堆山、血流成河!
血光蒙眼,卜玄子愴然悲呼︰「你這個賊霸王,視人命如草芥,以武力霸天下,浴血江山激起民憤,勢必斷了你這獨掌乾坤的手!」
一听此言,天帝霍地揮起劍刃,縷縷血絲從卜玄子的頸項沿著劍身蜿蜒至他的右手,右手骨節咯咯作響。「剛才的話,也是你的預言?」
「不錯!」頸側開了一個血口子,卜玄子咬牙忍痛,瞪著天帝憤然道︰「你印堂上‘王’紋隱著兩條裂痕,掌中‘天’紋右撇支點僅僅延伸至壽脈十七節,這預示著十七年後,會有一人將你推下帝座,取你性命!」
「這就是你給孤王算的天命?」天帝怒不可遏,暴喝︰「十七年後奪我帝位的人是誰?」
「你何不干脆一劍殺了我!」利刃架在脖子上,卜玄子挺直了脖子,兩眼一閉,寧死不屈。
見這人視死如歸,天帝再次將劍收回,「我不殺你!」收劍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氣,他猝然大喝︰「兀刺!」
「在!」一名渾身浴血的少年騎郎將疾步奔來,敏捷的速度如同獵豹,黑亮的眼楮里滿是無畏光芒,帶著驍勇氣概奔至主公面前,等候差遣。
天帝將手中寶劍賜與少年,「兀刺,帶上孤王的劍,讓它痛飲方圓百里所有百姓的血,再把他們的頭顱帶回來贈給卜玄子!」
「遵命!」
一抖劍刃,森然劍氣映著少年獵豹般的黑眸,眉目間滿是凶悍好斗之色。
「且慢!」卜玄子駭然失色,指著天帝,顫聲問︰「你、你這是在逼我?」
「孤王再問你一次,危及孤王帝座的煞星是何人?你若不答,就等著看屈死的骸鼻頭顱擺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