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心草以肘推他,要他別嚇唬老人家。
他頑皮地朝她眨眨眼,繼續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他不喜歡有人注意到他,卻被你們發現了,他有點生氣,以後也許會來找你們麻煩。」
「那怎麼辦?要幫他做法事嗎?」店員與老太大都嚇了一跳,小女孩卻听不懂,茫然望著緊張的大人。
「法事還是其次,重點是他不想被發現,所以你們往後對誰都不能提起他,也不要提起曾經見過我們,否則可能會激怒他。」
他向店員要來紙筆,煞有介事地畫了幾張符咒,「這些符你們一人一張,燒化以後加在澡盆里,洗個澡後,他就不會去找你們了。」
老太太與店員連聲致謝。
姬心草挨近埃米爾,耳語道︰「你畫的是什麼符咒?我怎麼沒看過?」
「連我自己也看不懂的鬼畫符。」他咧嘴一笑,接過店員裝好的物品,拉著她往店外走,「讓他們不敢說出去,就不會泄漏我們的行蹤,也才不會有人查出南宮暗地里幫過我們。」
「那可以用委婉一點的方式啊,這樣不是嚇壞了他們?」
「委婉?沒人教過我怎樣是委婉啊,我只會直接的方式,你應該很清楚嘛,例如想跟你做時都是直接講……款,你干嘛捏我?會痛耶,我又沒做什麼……啊,你又捏我……」
小女孩望著那張被帽子遮住的臉龐,只看見帽檐下半部潔白如雪的下巴,還有上揚的漂亮唇線,她好奇地跟上數步,想看清全貌,不料踩到自己的腳,摔倒在對方身後。
「你沒事吧?」埃米爾彎腰扶她。
怕生的她自然地想回避,卻被這雙俯視她的眼眸攝住——一雙碧綠慧黠的奇特眼瞳,它們清澈閃耀,而又蘊滿幸福笑意。
她忘了膽怯,愣愣地任由他扶起她,听見他身邊的女孩柔聲問她有沒有受傷,她搖搖頭,然後老女乃女乃趕過來扶住了她,向他們稱謝,又催她跟人家道謝。
她依言說了「謝謝」,望著女孩對她微笑,他則從帽檐下朝她眨眨眼,而後摟著女孩轉身離去,他們低聲笑語著,愉悅的音調在寒風中飄散,彷佛冰冷的溫度也染上暖意。
她望著他們的背影,想著那雙含笑的翡翠眼眸、女孩溫柔的笑顏,她似懂非懂地感受到了什麼,小臉綻開同樣愉快燦爛的笑靨,望著他們越走越遠,消失在清晨灰蒙蒙的霧氣里。
尾聲
兩年後——
歐洲,某處山間的農家。
清晨,姬心草提著一桶剛擠下的新鮮牛女乃,跑過雪地,打開投宿農家的廚房後門。
紅色鬈發的女主人正在廚房里準備早餐,連忙接過她手上沉重的牛女乃桶,見她跑得氣喘吁吁,雙頰被凍得通紅,她心疼地捧著她臉蛋,一串又急又快的法語沖口而出。
姬心草听不懂她說什麼,只能回以國際共通語言——微笑。
女主人指指樓梯,連說了幾聲「埃米爾」,又指著滿桌豐盛的早餐。
意思是要吃早餐了,去叫醒樓上的睡王子吧?姬心草笑著點頭,以英語說了句「謝謝」。
她靦腆清秀的笑顏讓女主人愛憐不已,在她雙頰使勁吻了兩記,才依依不舍地送她上樓。
姬心草臉蛋微紅,低著頭步上階梯。她還是不習慣西方人的禮節,這位太太又格外熱情,見了她總是又摟又吻,根據睡王子的翻譯解釋,是因為東方人的長相比較年輕,這位太太當她是小女孩般疼愛,但她總是很不好意思。
她來到客房,悄悄打開門。房內仍維持她離開時的昏暗,床頭一盞小燈亮著,映出床上埃米爾熟睡的臉龐。
她無聲地走到床畔,輕撫他睡顏。他動也不動,呼吸若有似無,頰色是一貫的蒼白,她留在他身上的溫度早已逸失,剩下雪般冰冷。
她凝視著他額上傷口,眉間染上憂愁。
他改變的速度極快,一入睡,身體機能就像完全罷工,體溫急劇降低,連呼吸也幾乎停止。夜里她總無法入眠,努力以自身溫暖他,又害怕得不敢去探他的呼吸,怕探到代表死亡的永恆停頓。
他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睡了就不容易醒,受了傷也不再迅速復原,反而血流不止,就是因為前天他被樹枝劃傷,他們不得不離開藏身的山林,找了這處農家讓他休養。
她替他拉好百衲被,他微微一動,醒了過來,瞧見她坐在床畔。
「早安。」他沙啞地微笑,注意到她衣物整齊,似乎早已起床。「這麼早就醒了?」
「睡不著,就起來了,萊尼先生說要擠牛女乃,我跟去幫忙。」她也露出笑容。
他已經過得很苦,至少在他面前,她要給他最燦爛美好的一面。「克勞德還給了我巧克力呢。」
「他送東西給你?」見她拿出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埃米爾碧眸一眯,一把搶了過來。好小子,才十三歲就這麼有心機,居然敢趁他不在,意圖引誘他的女人啊。
姬心草被他霸道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太久沒吃到喜愛的甜食而心急,「克勞德說他母親這兩天會做巧克力,如果你想吃,我們多留幾天好了。」
埃米爾目不轉楮地瞧著她,她一逕坦然淺笑,似乎對男孩的心意毫無所覺。
這也難怪,萊尼老爹說德文,萊尼太太則是法國人,兩種語言她都不懂,小男生就算把兩種語言說到口水都干了,沒他在旁翻譯,她也是一頭霧水,還當小男生和母親一樣天性熱情。
他得意地笑了,與她溫柔的視線交會,心頭逐漸涌上柔情,輕喚︰「心草。」
「嗯?」姬心草以為他有話要說,他卻一聲不吭,唇微微嘟起,發出小小的「啾」一聲。
她微怔,才明白他是在索吻。這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她,俯身主動吻上他偏涼的唇。
埃米爾熱烈地回吻她,將她拉進被窩內,挑開她厚重的外套,貪心地模索她身上的暖意。
「你覺得這棟木屋如何?天氣冷的時候住在這樣的屋子里,有火爐可以烤暖,有廚房可以煮好吃的菜,有柔軟的床鋪可以……」頸間被她警告地啃了一口,他悶聲笑了,「你想住在這樣的屋子里嗎?」
「等你的傷好,我們就要離開了。」
「但我們不會永遠過著流浪躲藏的生活啊。已經過了兩年,都沒有人找到我們,也許是可以定居的時候了。你想要我們的家在哪里?這里不錯,但你是亞熱帶的人,這里對你來說可能太冷了。」
「是冷了點,不過有雪景可看也挺不錯的。」與他的家嗎?她悠然神往,勾勒著未來的藍圖,「要在隱密安靜的地方,最好要有很多很多樹木,我們住的房子就在樹林間;最好有溪流,或者挖個水池,還要蓋涼亭;最好可以多建幾間小木屋,日常起居一間、藏書的一間、廚房與餐廳一間;最好……」
「最好是在山里?」他接口說完,在她眼里看見思鄉的愁緒,「親愛的,我雖然很想帥氣地說‘包在我身上’,但到時候我可能蓋完一間小屋就倒地不起了。你要不要考慮把所有屋子濃縮在一起,蓋間多功能的小屋?」
「只是說說罷了,就我們兩個人,也住不了太多屋子。」她一笑,很快收拾起感傷,趴在他胸口瞧著他,「你呢?你想住在什麼樣的地方?」
「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里都行。」確定自己身體慢慢回溫,不會凍著了她,他拉開她毛衣,雙手滑入她衣內,冰涼的空氣讓她輕抽口氣。
「冷嗎?馬上就會溫暖了。」他不想停,渴望與她溫存,「你有跟萊尼太太要‘鋁箔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