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日忍住頭部的劇痛,劍仍未離手。
「奉天磊……算你小子命大,當年,二哥未能殺得死你。哼,殺得了那四個,你以為就殺得了我嗎?」
揚日一手撐在桌上,另一只手仍握著劍,聲音發顫︰「你剛才叫我什麼?」
「你……耍什麼花招?」張順心下一驚,手抓著劍。
「說!」揚日的劍瞬間已指上他眉心,快得讓張順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
「你……」張順忍不住後退兩步,冷汗不斷冒出。
「叫你說!」揚日忽然大吼,劍尖刺入他的皮膚。
「奉……奉天磊……」張順僵硬著舌頭。
奉天磊……奉天磊……
手中的劍滑下,揚日坐到凳子上,雙手抱住劇烈疼痛的頭……
「小磊,又長高了,來給叔叔看看!」
「我們家天磊是武學奇才,奉家有望啊……」
他是叫那個名字嗎?是嗎?汗自揚日額上不斷流下。
張順抹去額間的血,手拿著劍,看著揚日,目光漸露陰狠,他飛快地揚起左手,朝揚日後腦劈去。揚日反射性地抬手,格開張順的掌,思緒卻依然混亂。下一刻,張順右手的劍已朝他刺去,揚日只見眼前寒光閃爍,腦子瞬間清醒,身子一閃,躲過致命的一劍,劍鋒仍是劃過他的手臂。
手臂一陣異常的疼痛,揚日忍不住朝手臂上的傷口看去,張順乘機奪門而逃,揚日目光一凜,拔腿跟上。
張順輕功雖高,但顯然不如揚日,還來不及逃到庭院外,便被揚日追上。兩人在夜色中打斗起來。
僅僅三十招,張順手中的劍已被揚日挑落于地,揚日的劍抵著張順的胸口,正欲刺下,張順開口狂笑不止,血從他口中噴出。
「也罷,也罷,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告訴你,那劍上是有毒的。」
揚日不語,劍向他刺去。
張順擋住他的劍︰「不用你動手。」他提掌朝天靈蓋拍去。
揚日並未阻止,手臂已經麻木——
有毒嗎……
他起身躍起。
七天了,阿日仍未回「風間門」。
揚月幾乎夜夜不眠,不安與恐懼逐天加深,且漸漸在她心中成形,入「風間門」她第一個認識的人便是揚日。他陪她玩、逗她笑、代她受罰、替她頂罪、陪她罰站甚至為了她曾和大哥動怒。她與揚日是一起長大的,一起走過難挨的訓練與習武。他……怎麼能離開她……
阿日若死了……阿日若死了……
她抓緊裙角,向竹園的方向看去。
她不能怪大哥。
大哥沒有錯。雖然「風間門」的門規中沒有規定殺人的範圍,但所有人都知道,大哥所接的每一次委托,所殺之人必定是萬惡之徒。所以,「風間門」的弟子毫無異議。只是……殺手就是殺手,身為「風間門」的人,沒完成任務是恥辱,被對方所殺是命。阿日、她、所有風組的人、所有「風間門」的人,包括大哥是沒有選擇的——在殺人與被殺之間。
可她如何去面對沒有揚日的未來……
阿日……阿日……
「你在哭?」不知何時,左蒼南已立于她面前。
揚月搖搖頭,小手緊抓著裙擺。
左蒼南抬起她的臉,輕笑,輕柔地拭去她殘留于雙頰上的淚。
「因為阿日?」他微微眯眼。
「大哥……阿日他不會死的,對不對?」揚月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生的浮木。
他看她,不語。
「他不會死的。」揚月捂住臉,卻控制不住淚水,「他……答應過我的……阿日……他答應過的……」
左蒼南看著她指縫中流出的淚,冰冷的雙眸閃著難測的光芒。
「我真的不想他死……大哥……我不想他死……」揚月努力想止住淚水,卻不成功。她顯得語無倫次,「揚日……從來不食言的……」
左蒼南拉開她捂著臉的手,蹲于她面前,看著她的臉,開口︰「若是我害死揚日,你會殺我?」
她看他,搖頭。
「揚月不會——大哥也不會害阿日。」
他極其溫柔地笑,伸手替她擦著眼淚︰「若我是呢?」
「大哥不會的。」她搖頭,看向他的眼,卻無法從中讀出任何訊息。
他的眸子仍是寒光閃爍,嘴角的笑容卻顯得更加溫柔︰「張順是我故意安排給阿日的。」
「大哥……」
他仍是笑。
「你騙我……」她喃喃地開口。
他輕撫她發白的唇瓣,極親昵地開口︰「那你說,我為什麼要騙你?」
揚月腦中一片混亂,放在雙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面色漸顯蒼白︰「大哥……不會這樣做的。」
他輕笑出聲︰「我會。」
如微風般輕柔的笑聲卻狠狠地劃過揚月的心……
「為什麼?」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她困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
「恨我嗎?小月。」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唇角仍是含笑。
揚月閉上眼。
恨大哥?她做不到啊。即使……即使真是如大哥所說,她仍是做不到……
「恨我嗎?」
揚月的指甲陷入手掌內︰「大哥……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很難受……大哥……」
「回答我的問題,小月。」輕柔的語氣中,有一絲苦澀,「恨我嗎?」
「我沒有辦法……」她破碎地開口。
她如何能恨大哥,給了她一切的大哥,她如何能恨他……她沒有辦法恨的。在她的記憶中,大哥給了她好多,給了她阿日、紅菱、永川、臨風……所有「風間門」的弟子,全是大哥給她的兄弟姐妹。
她沒有家。「風間門」便是她的家,大哥教她武功,教她念書,教她配藥,甚至教她彈琴。這樣的大哥,十年來共同生活的大哥,她如何能恨他?就算是阿日也不會恨大哥的,所有「風間門」的弟子都願意為大哥死。
「我不恨大哥,我……只是不想……阿日死……」她咬著唇瓣。
左蒼南目光深沉地站起身。
風漸起,雖已是春天,園中卻透著陣陣寒氣。
在所有人尋找揚日之際,離開的第九日,揚日回到了「風間門」。
得到這個消息的揚月朝著揚日所住的庭院飛奔而去。
「阿日。」揚月撲進他的懷抱,立于一旁的史雲拳頭漸漸緊握,移開目光。
「我一直在擔心你啊!大笨蛋。」她又哭又笑地打了揚日一拳。
「我答應過你不死的。」他笑,捏捏她的鼻子。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她抬頭。
揚日微微搖頭。
「什麼……意思?」
揚月自他懷中抽身,而屋內的幾個人笑了起來。
「怎麼了?」她的目光回到揚日的身上。
「小月,你不要問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臨風笑。
「不記得,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今早一睜開眼人就在城內了。」
「你是說中途你曾昏迷過?」她看他。
「嗯。」
「為什麼?」
揚日聳肩︰「中了毒。」
「中毒?」揚月臉色一變,「那……好了嗎?」
「當然好了。」揚日揉她的發。
左蒼南步入屋內。
「大哥。」七個人恭敬地面向他。
他微微一笑︰「你們去大廳,揚日留下。」
「大哥,有什麼事嗎?」揚日替他倒了茶。
他看了看揚日的臉,示意他坐下,伸出手替他把脈。
半晌。
「你中過毒?」他開口。
揚日看了看他,點頭算是承認了。
左蒼南微微皺眉︰「你遇見苗疆的人了?」
「苗疆?」揚日大驚。
左蒼南看他。
「這幾天的事我全不記得了。」揚日開口。
「是嗎?」他扯扯唇角,這種本事,也只有苗疆的人……
「大哥是指張順是苗人?」
他看揚日一眼︰「替你解毒的。」
「解毒?」
「現在雖無性命之憂,毒性卻殘留在體內,十四日之內不能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