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設局」可不像那日她帶莫無心來春月樓等著月曜出現這般簡單,這回要制造一個真實的血案現場!
「不行!」她斷然否決,「怎麼可以讓一個無辜少女枉送性命?這樣做會引起民憤的!」這等惡毒的點子,虧他們想得出來!
「我們找來的女子是犯了罪的死囚!」總管解釋道,「這幾日月曜連連犯案,擾得一些老爺寢食難安,除了一個宦官,昨夜樞密使王大人的長子也遭月曜毒手!王大人說了,他會不惜任何代價,配合相爺緝拿月曜!」
不惜任何代價?她覺得好笑,「除了拿無辜的人去冒險,樞密使大人也要以身涉險嗎?」
「不錯!」總管鄭重地點頭,「王大人已放出風聲,要與月曜一較高下!」
喝!口氣挺大的,殊不知,到了緊要關頭,官老爺總是會拿手底下一班子僕役、護衛當擋箭牌!
「當然,王大人還需要咱們鼎力相助!」總管說,「月曜一旦出現,咱們必須將他一舉擒獲,再交由大人們處置!」
丙然有擋箭牌!她臉上不禁顯露一絲嘲諷的冷笑,卻听總管哼道︰「怎麼,你不答應?該不是對那殺手心軟了吧?哼!不愧是天網,老的一時心軟自毀前程,現在輪到小的上陣還是一個德行!」
「胡說!」他的話刺到她的軟肋,她一挑眉梢,憤然道,「爹爹的失敗,並不表示我也會步他後塵!」
爹爹當年是一時心軟,放過一名殺手,只因那殺手是個容貌秀麗的女子,鐵打的漢子也經不起那個女人苦苦的哀求,她一落淚,爹爹竟稀里糊涂地放了她。誰知,她竟趁他不備,從背後捅他一刀,這一刀使得即將升職為名捕門總捕的他不但被革職,還落下一身傷病,從此一蹶不振。
血的教訓,她始終牢記!因此,對于冠上「殺手」名號的人,她絕不心軟!
「回去轉告王大人,天網願竭盡所能,協助大人緝拿月曜!」異常堅定的口吻,拋下這一句,她徑自離開。
表明決心,接下來的事,就是等待,等待月曜出現!
等待是一種煎熬。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
第三天——
扶九天再也坐不住了,在客棧里枯等,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倒不如出去放松一下。
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莫無心听她提議上街逛集市,自然歡喜得很!
到了集市,漫步閑游,她卻顯得心不在焉,莫無心則興致勃勃地東瞅瞅西看看,也只是看,自從她退了一間房後,他似乎察覺到她囊中羞澀的窘境,就不再要她隨意買東西,她也省心不少。
走著走著,她身邊突然不見了他的影兒,惶然回頭張望,卻見他正一臉開心地奔了過來,藏在身後的手往前一伸,他手中赫然是一束含苞待放的金菊。
他指著不遠處一個賣花的小泵娘,說︰「九天,瞧!那個女孩送我的花,是金菊哦,到了晚上它就會開得很好看!」
有女孩子送花給他?她有些吃醋地瞅瞅那賣花的小泵娘,小泵娘羞澀地一笑,轉身往人群里鑽,小小的背影單薄孱弱,想必是窮人家的苦娃子。
「九天,回魂、回魂!」
花蕾湊在她眼前晃動,她握住他的手,把這束金菊湊到鼻端一嗅,嗯!清香怡人。
「為什麼喜歡這花?」她問。
莫無心笑著答︰「它有個名兒,叫金獅曼舞!」
心,咯 一下,扶九天瞪著那束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無心瞅著她,突然伸手點點她的眉心,「你有心事?」這幾日,她一直心不在焉。
扶九天微嘆,一聲不吭地往回走,出來一個時辰都不到,她就想回客棧去,腦子里裝著一件事,心情怎樣也放松不下,相比這熱鬧的集市,她又渴望著客棧里的寧靜。
莫無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也不說話,心里有諸多疑問,卻不願逼她作答,她願講時自然會講給他听的。
見他不再追問,她也松了口氣,如若告訴無心有關月曜的事,只會令他感到不安與擔憂,不願他為她操心,她選擇沉默。
卻不知此時的沉默,成了她與他之間最大的隔閡!
二人一走,那賣花的小女孩擠出人群,呆呆地望著二人消失的方位,久久……
少年迷人的微笑深深烙在小女孩的心坎,她送出那束花時,也將一顆情竇初開的心送了出去,他帶走了她的心!
小女孩像失了心的人徘徊在這條街上,不知不覺轉入一個胡同,她蹲到角落,獨自哭泣。
陰暗的胡同里倏地冒出一道黑影,迅猛地撲向毫無防備的小女孩。
「啊——」
胡同內一聲慘叫,一只空了的花籃骨碌碌滾至胡同口,籃子上殘留的幾片純白花瓣沾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沒有人知道胡同里發生了什麼,帶走那束金菊的二人已返回客棧。
第6章(2)
默默等待一天,扶九天依然沒有等到任何消息,莫無心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第四天——
莫無心開始幫她收拾行囊。
看他一邊收拾,一邊快樂地哼著小曲,扶九天莫名地煩躁起來,坐也坐不住了,霍然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像是在這房里多待片刻,她就會窒息似的。
她倉促地逃開了。
房里快樂的歌聲戛然而止,莫無心看看手中收拾好的行囊,苦澀一笑——他強裝的快樂感染不了她,他所有的努力改變不了她。她依舊有她的堅執,他懂她的,真的懂!從一開始謀劃「賣身」的苦肉計來接近她,到放棄了毀掉唯一的勁敵這個念頭,再到甘心守在她身邊,默默守護,他一直在用心感知她的為人她的本性,一直以為他能改變她心中的想法,誰知,一切只是枉然。
這幾日金陵城內沸沸揚揚地傳遞著一個消息,樞密使刻意放出的風聲令莫無心明白了這幾日她在等待什麼,就連他一直守候著她的那份心意,她都沒有看透!
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始終敵不過她獲取名利的籌碼——月曜!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書案前,案上擺的一只小小花瓶里是一束怒放的金菊,金色的花瓣一絲絲的,灑灑落落,風中金絲曼妙起舞。伸手,攏了攏花瓣,沾得滿手菊香,他挺直了背,大步邁出門檻。
走出屋子,他就像變了一個人,眸光幻魅、神態冷漠,臉上如同戴著一副冷冷的假面具。
出了客棧,徑直往街對面那條胡同走去,他知道那里有什麼在等待他,一直都知道!
閉入陰暗的胡同,走到提有「王」字的府邸門口,這是樞密使王大人的私宅——搜刮民脂民膏蓋的一幢豪宅!謁天下之財,傷生民之命,這吃人的鬼,他早已有心為民除這一害!
繞過正門,走到護牆一扇側門前,霍然映入眼簾的一幕景象令他心神狂震而又痛心欲絕!這扇側門的門板上赫然釘著一具尸骸!半尺長的追骨釘穿透身軀釘入門板,噴涌的血把暗色的門板染為醒目的猩紅色,一張稚女敕的臉上凝固了兩行血淚,熟悉的面容,竟是贈給他一束金菊的那個賣花女孩!
小女孩仍大睜著眼楮,似乎在問他,那些人為何要殘忍地奪她性命,她做錯了什麼?
他渾身劇顫,牙齒深深咬進唇肉里,滴下血來,他感覺不到痛,只有憤恨、熊熊燃燒的怒火!伸出顫抖得厲害的手,蓋上女孩的雙眼,這一刻,他已下定決心——殺人者償命!
門上「砰」一聲響,守在門里的人嚇了一跳,匆匆打開側門往外張望,胡同里不見半個人影,回頭正欲關門,卻駭然發現門板上釘著的尸骸竟不翼而飛!守門的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府里頭跑,殺雞似的叫聲響徹王府每一個角落︰「月曜出現了!月曜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