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些情事,還談不上血腥,更令江湖震動的是短短三年之中,武當掌教死,丐幫幫主歿,終南掌門亡,他們都先後死于絕命門的暗殺。
這三年來,絕命門如日中天,卻行蹤詭秘,總壇位置成迷,是以各門各派也只能暗自咬牙切齒,苦于報仇無門。這少女,這少年,這絕命門,以及這些個武林辛秘,姑娘想必也清楚得很。」
「當然,這些個事端鬧得滿城風雨,套大人您的話,真真想不知道也難。」羅剎一甩長發,嬌聲笑著。
她面上在笑,心底卻驚。幾大掌門之死武林皆知乃絕命門所為,但那四處留情的少男少女,那暗里刺殺朝廷的殺手,他竟是如何得知是她化身所為?她自認從未留下什麼破綻,更絕無旁人知曉她會使消魂三式,這絕不是朝廷的情報網可以探查得出的。這個男子,絕不似他表面那樣溫文無害。
夢無痕淡淡一笑,並不再說什麼,但就是這一笑,著實將羅剎惹惱了。
她狠狠瞪他一眼,「你笑什麼……?」
話未說完,她卻凝神皺眉,車外隱隱傳來低弱的申吟,羅剎尚不及有所動作,車簾已被趕車的老者拂開。
「小姐,」老者眉目間神色凝重,但對羅剎卻依然尊重異常。
「怎麼了,何伯?」羅剎見他如此神情,心底已隱約感到不安。
何問天行走江湖數十年,素有「神手無影」之稱,論武功,武林中在他之上的不超過三十人,論輩分,他是絕命門中的老人,即使連羅剎也要尊稱他一聲「何伯」。究竟有什麼事竟可以令他凝重若此?
「龍右衛他……此刻就在車外,傷勢沉重。」何問天咬牙,強忍心中的激動,一字一頓道。
「什麼?龍霄?他不是該在總壇保護昕兒嗎?」羅剎忍不住失聲驚呼。
龍霄乃絕命門左右雙衛之一,武功相當不弱。這次她親離總壇搜尋夢無痕,特別將他留在總壇照顧她唯一的幼弟慕容昕,如今他卻身負重傷地出現在這里,難道是總壇有了什麼閃失?
想到這一可能,羅剎不由心急如焚。
「還不將他扶進來,叫那些個名門正派盯上了,終是麻煩。」
何問天應了聲,出了車門,幾乎沒用多少工夫,他已扶著一名滿身血跡的年輕男子上了車,他小心翼翼地將男子扶靠在車壁。
這名男子掩蓋在血污下的面容憔悴而灰敗,卻依然可以看出他往日的俊挺與英氣,他正是絕命門右衛龍霄。
他掙扎著要向羅剎行禮,卻被她阻止,「罷了,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繁文縟節。」
羅剎仔仔細細地檢視了他的傷勢,肋骨斷了兩根,似是掌力所傷,胸月復間三道劍傷,背部兩道刀傷,都是深可見骨。
這樣沉重的傷勢,他竟還可以從總壇撐到這里,也可算是奇跡了。要知道,即使是騎快馬日夜兼程,這段路程也至少要兩天兩夜不可。
她憐惜地輕嘆一聲,自懷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倒出一顆朱紅丹藥給他服下,又運真氣為他過穴,助藥力盡快地發揮。
不多久,龍霄的臉色已明顯好了很多,不再像方才那樣灰敗了。羅剎滿意地點頭,「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誰傷了你,總壇如今又如何了?」
驟然激動起來,龍霄幾乎顫抖地道,「屬下無能,總壇……總壇被破了。」
「你說什麼?不得胡言,總壇怎麼可能……?」
何問天大吼,拽著他的衣領,不敢置信地怒聲問道。雖然自從見到龍霄的第一眼,他就有不祥的預感,但這樣的事實,卻叫他如何接受?
「何伯,你冷靜下來,別傷了龍霄。讓他說下去。事實終究是事實,即使再怎麼激動,也是無濟于事的。」
面對如此形勢,羅剎反倒鎮定下來,似是將胸中的波濤洶涌隱在平靜的神色下。她向龍霄看了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七天前,天涯谷旭日少君段易影親帥九大門派高手圍攻總壇,門中兄弟寡不敵眾,死傷無數,不到一日之間,總壇已遭攻破。屬下雖然僥幸沖出,但其它兄弟卻大多陷在段易影手里。」龍霄悲憤而愴然地道。
他不明白,為何如此隱秘的總壇所在竟會暴露,又為何向來不理世事的天涯谷竟會插手此事。
夢無痕自始至終都安靜地靠在馬車的一側,靜靜地看著事情的發展,不發一言。但當听到段易影這個名字時,他的眸中卻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
羅剎的眉蹙得更緊,而今她最擔心的是她的幼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們會放過他嗎?他還只是個孩子,又帶著病,哪里禁得起折騰。
無論如何,她必須立刻趕回去總壇。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抱著一線希望問道,「小少爺呢?是否已經陷在他們?還是……。」
「屬下……屬下慚愧,無能救出小少爺。當時情勢混亂,屬下僥幸,才得以月兌困,沒有保護好小少爺,屬下罪該萬死。」龍霄悔恨地自責道,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虛弱地不住喘氣。
「我明白你已經盡力了。只是你的月兌困,只怕不是僥幸,而是段易影刻意放你。」羅剎低眉順目,突發驚人之語。
「小姐,段易影他竟有那麼好心,肯放龍霄?」何問天月兌口問道,卻隨即想到什麼,臉色旋即一變,「難道是……?」
「不錯,他們勞師動眾地圍攻我絕命門,卻沒有找到我這門主,哪里能夠甘心,自然希望有人為他們帶路,找出我這漏網之魚。諸位大俠,你們說是也不是啊?」羅剎忽然一挑車簾,清清脆脆地道。
「哈哈,門主果然聰明人。」
隨著一聲清嘯,四名或僧或俗出現在官道之上。見了羅剎,四人俱是一驚,著實沒有料到心目中原該是凶神惡剎的絕命門之主竟是這樣一位嬌滴滴的美人。
一名白眉老僧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望著羅剎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想必就是絕命門門主羅剎了。老衲少林達摩院住持寧心。」
「是啊,奴家就是羅剎,大和尚你沒有認錯人。倒是你們幾位,奴家可是久仰大名了。武當雲清道士,華山張士之,衡山莫名老尼,還有您這位寧心大和尚。」
羅剎從車轅上跳下來,將來人的名字一個個報了出來,到最後,居然「咯咯」笑了起來,分毫也沒有將這些武林高手放在眼中。
何問天卻滿是擔憂。這四人中隨便哪一個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角色,自己能勉強牽制住其中一人已屬不易,龍霄此時更無動手之力,小姐以一敵三,只怕連三成勝算也沒有。
見到這四人出現在面前,龍霄狂噴出一口鮮血。
沒有想到竟因他的疏忽,令門主陷入這樣一種險地,悔恨之下,他竟一聲不吭,硬是以重傷之軀運起全力向華山派掌門張士之攻去。
「龍霄,給我回來。」羅剎驚急交加地怒聲叱道,卻已是不及。
只見張士之唇邊浮現一抹不屑而猙獰的笑容,已運足十成十的功力將龍霄攻來的一掌接實。
可憐龍霄即便是在平日也絕無可能接下這樣勢如雷霆的掌力,何況如今這重傷之軀。沉重的雙掌相擊之聲過後,他的身軀便如斷了線的紙鳶般倒飛出去。
何問天既驚且痛地掠至他身旁,卻也不及救援,只險險接住他被掌力震飛的身形。
血源源不斷地自他的口鼻溢出,雙眸緊閉,面若金紙。何問天顫抖著將手指湊近他的鼻下,已然鼻息全無。
「啊……」何問天悲憤地狂嘯,為什麼,龍霄還那麼年輕,還那麼生機勃勃,卻為何有那麼匆匆地離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