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姑娘,既是群醫束手無策,何不讓我試試,就當圖個僥幸,又有何妨?」楚落塵溫和的道。
她咬咬唇想了一下,終於道︰「好吧,請楚公子隨奴婢來。」
走進內室,就見南宮影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房中的光線極為幽暗,映得他面如金紙。
楚落塵走至床邊,萍兒立刻搬來張椅子。
「楚公子,請坐。」
「謝謝。」楚落塵向她道了聲謝,坐下為南宮影診脈。
「楚公子,怎麼樣?」她著急的問。
楚落塵揮了揮手,示意她噤聲,他雙眉微顰的想;這脈象實在怪異,太怪異了,反倒顯得很假,難道他真的是裝病?
沉吟良久,他對萍兒示意,「你先出去吧,我要為軍師施針灸之術。」
「這……」
「萍兒姑娘有何疑慮?」楚落塵抬頭,直視她的雙眸。
「沒,沒有,奴婢這就告退。」迎向他清澈的目光,她不由得選擇了信任,推門離去。
確定她離去之後,楚落塵將目光移回南宮影臉上,緩緩的道︰「而今這屋內只有你我兩人,軍師何不起身說話較為方便些?」
沒有人答話,南宮影依然緊閉雙眸。
「也許軍師一生少有病痛,所以你並不知道,病重之人其脈象只會弱,卻不會怪,而你的脈象實在是太怪了,怪到啟人疑竇。」楚落塵淡淡一笑,接道︰「你原本可以瞞過去,如果你用龜息大法控制心脈速度,使其減緩,那我如今定是如墜雲霧之中,無法判斷你是否在佯病,但你卻以密宗日月心法改變脈象,使之怪異非常,殊不知這一筆畫蛇添足,露出了破綻。」
南宮影不言不動,毫無聲息,似是對外界沒有絲毫意識。
楚落塵將目光自他臉上移開,似有似無的微微一嘆,「昨天,我去了松林,九轉千回陣精奧無比,你又何必毀了它?」
他揉揉眉心。「原本我很奇怪,九轉千回陣需由內開啟,外人又如何破解得了,更何況是毀了它?那麼,就只可能是樓內之人所為。由於茲事體大,所以我親自去查看,嗯……陣勢被毀得很徹底,來人由陣眼入手,不留絲毫余地。」
楚落塵說得平和從容,就像在與一個知心好友促膝相談。
「若是對奇門通甲、五行八卦有過深入的研究,就會知道,九轉千回陣的陣眼是不定的,也就是說,一千個人所布的九轉千回陣,就必定有千個陣眼。除非布陣之人,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陣勢即使被破!只要不傷及陣眼,補救極其容易,這也是九轉千回陣的玄妙之處。但由松林所見,答案昭然若揭,破陣之人即是布陣之人,軍師以為是也不是?」
終於,南宮影自床上坐起,片刻之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臉色不再蒼白,唇色亦轉為紅潤,不見任何病態,他下了床在房內踱著步子。
楚落塵將身體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等他開口。
背對著楚落塵.他語聲幽冷,「不錯,你說得對,百密一疏,我沒想到世上除我之外,竟還有精通此陣法之人。」
楚落塵微微搖頭,「不,你不是沒有想到,一個做事謹慎細心的人,從來都會將自己置於最安全的地方,以防自己受到猜疑,你既能布下九轉千回陣,必知陣眼之事,那就斷不會留下如此破綻。」
南宮影冷冷一笑,嘲諷道︰「楚公子似乎什麼都知道得很清楚,那請你賜告,我為何留下這處破綻,難不成還是故意的?」
楚落塵听出他話中的嘲諷,但並不生氣,「你正是故意的,原本我」不明白你這樣做的原因,正如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親手毀了九轉千回陣。」
「現在,你想通了?」南宮影轉過身直視他。
「是,我想通了。」楚落塵迎上他的雙眸,「這一切是因為寒兒吧,你毀陣裝病,不過是想令寒兒明白你對殘月樓的重要性,至於那處破綻,想是你故意留下估量我的深淺,可是?」狂烈的愛使原本才智絕倫的人產生如此幼稚的心思,怎不叫人嘆息。
南宮影瞪視著他,他竟能完全推測出他的心意,分毫不差,第一次,他感到他是個可怕的對手。
緩緩的,楚落塵起身問︰「你既會選擇以陣勢來考我,想必是對我做過一番調查,告訴我,你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南宮影喃喃自問,忽然自嘲的笑道︰「知道得太多了,多到我連要跟你爭都覺不自量力。」他頹然嘆了口氣,「十二年前樓主就與你在一起了吧?直至六年前她才行走江湖,剩下的年頭必是隨你在君山生活,而她的武功想必也是你所傳授。天下第一奇才柳飄絮的傳人果然不凡,竟能以短短六年將一個小女娃教成如此高手。」
「你竟然知道這麼多,著實不容易。」楚落塵微感驚訝,不過月余不到,他竟已查知那麼多事。
「這並不難,你的竹林並未全毀,你書房中許多手稿都還完好,其中有許多樓主的畫像,自十二年前始!到六年前終,還有一幅新作,自可推斷你與樓主的關系。
「至於你的那柄玉簫碎片之上刻有‘遺愛徒落塵,柳飄絮’。自然我便知曉你與柳飄絮的關系。不過自你的手稿中,我還發現一件令我極為驚詫之事,你就是為天下公認的文壇魁首——謫仙公子。」
楚落塵抬眸望著他,無奈一笑,「似乎我的一切你都了若指掌。」
南宮影似沒听到他在說什麼,逕自道︰「多年前,黃河泛濫,民不聊生,朝廷賑災之物遲遲不至。此時二泉城有白衣青年作了一闋「七步哀」,那聲聲哀切,字字淒婉,文如珠璣美玉,情若杜鵑啼血,震驚朝野,遍頌民間。
不消三日,朝中賑災銀兩便至,百萬黎民受惠,這位白衣青年卻不知所往,只留下「七步哀」這闕千古絕唱。自此,宇內文壇共尊此人為魁,沒有想到你就是他。」
楚落塵望著他,實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
南宮影又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想試試你的能耐,看看天下第一奇人柳飄絮的嫡傳弟子、文壇魁首的謫仙公子有多了不得,如今看來,你果非常人能及。」他微微一嘆,忽然眼神怪異的掃了一跟檀木門,發出驚人之語,「不過,還有幾處你沒有料到!」
「還請軍師指點,在下洗耳恭听。」
「你知道?!劍樓的火是誰放的?祥瑞錢莊的黃金又是誰劫的?」
「莫非軍師知道?」
南宮影背過身子,楚落塵看不見他的神情,只听他緩緩吐實「當然,因為那都是我叫人做的。」
楚落塵不信的月兌口斥道︰「你胡說什麼?」
南宮影冷淒淒的一笑道︰「你怎知我在胡說?我整整等了她三年,勞心勞力,我得到了什麼?她對我沒有任何情感,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也視而不見,這些我都可以忍,但是,她不該愛上你。」頓了頓,他神情冷酷的道︰「既然她將我的心意都踐踏在腳下,那我又何必再珍惜她,我得不到的,我會親手毀去,誰也別想得到。」
砰一聲,楚落塵還來不及說什麼,檀木門被撞開,只見萍兒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眼中出現驚惶之色。
撞門的是顏含情,慕雄飛站在她身後,手伸了一半,顯然是想拉住她卻已來不及了。
顏含情怔怔的望著南宮影,臉色蒼白,她原本听下人說楚落塵進了听濤小榭,一時興起,拉了慕雄飛想來湊湊熱鬧,听听他們談些什麼,誰知到就听南宮影承認放火、劫錢莊的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