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對我似乎有許多意見?」
秦芾這才覺得不妥,因為這個人離她實在太接近了,他的呼吸近得她幾乎可以感受到,她有些心慌地退開了幾步,才道︰「我如何敢,我還希望二殿下不要為難我,不要為難這里的百姓才好。天色不早,我要去休息了,告辭。」
她不想與他再說什麼了。
彼炎卻在她轉身之時,說了一句話,「秦芾?那真是個好名字。」
秦芾淡然而笑,並不回頭,只是回一句他不會明白的話,「那的確是一個好名字。」
離開雲淄城的時候,城里的百姓都出來送我,滿滿的人群擠滿了城樓,當我看著他們,看見他們眼里的希望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想到葉將軍、想到秦大人,還想到了我的娘親魏煙。那一刻,我充滿了感動,我知道雲淄城不會消失,只要還有南安人存在,這份對于英雄的懷念就永遠不會消失。
那以後,顧炎對我的方式有些奇怪,似乎總喜歡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我。
那以後,我的那些侍女們開始「關心」起我的起居生活了,很快的,我就知道那是有人授意的。
對于顧炎,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看待,他將是我小叔……不過,有一點我是清楚的,我佩服他的睿智和堅定,不管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誰,我都一樣感謝他曾經如此地幫助了一城的南安百姓。
有些事情說起來很容易,但做起來卻是很難的。
——秦芾。
第四章
終于,和親的隊伍到了北印柄。北印柄與南安是完全不一樣的,這里沒有南安秀麗的水鄉,沒有南安的細雨迷蒙,有的是高闊的天空、廣袤的天地。
秦芾早就知道自己不該有什麼奢望,而事實也確實如她所想,沒有迎接的百官,沒有歡迎的人群,甚至連踏上北印柄皇宮的正殿,朝見北印柄的君主都沒有。
馬車直接就把她送到了大皇子的府第。
偌大的府宅清清冷冷,雖然掛上了代表喜氣的紅綢,擺上了吉祥如意的雙燭,還有一個個穿著紅衣的下人,當然還有她這個一身紅衣、蓋著紅帕的新娘,可是這一切加在一起,也難以拼出「熱鬧」這個字眼。
秦芾獨自坐在喜房里,等待著自己未來的夫婿,可是,沒有想到這一等就是好半晌,她的眼楮已經開始發酸。她實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又是一個存心要給她「好看」的北印人?
她正在心里疑惑,卻听見守在門外的兩個小丫頭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其中一個說︰「大皇子怎麼還沒有來?」
另外一個則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剛才看見大皇子朝著菲塵姑娘的房間去了。」
「難道又病了?」
「我猜就是。不過也難怪,自己喜歡的人娶了別人,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看就是沒病也會得病的。」她開始替那個叫做菲塵的姑娘打抱不平了。「其實,我真是不明白,大皇子為什麼就一定要答應這樁婚事呢?」
另一個丫頭大約知道一些內情,就偷偷地說︰「我听說是為了咱們娘娘。」
「我看不是,肯定又是二皇子給害的,誰不知道二皇子最最恨咱們家主子了,他呀,總是想著辦法來害我們主子,明明就知道大皇子心里頭有……」她語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成了耳語。
旁邊的丫頭听了她的抱怨,不禁長嘆一口氣。
「唉,咱們主子就是太好心了,又怕娘娘傷心,又怕得罪了弟弟,又要顧著國家大業,因此只好犧牲自己了。」
「噓,快別說了,大皇子來了。」
終于,一切又平靜了下來。
直到門外傳來高聲的傳話。
「大皇子到——」
苞著,有人走進了屋,有人靠近了她。
那人輕輕挑起她的紅帕,于是她見著自己這一輩子的夫婿。
他必然是一個溫和的人,因為他沒有顧炎那樣霸氣的眼神;他必然是一個好心的人,因為他的臉上已經流露出歉意,為他遲至現在才在新房里出現而覺得對不起她。
秦芾看到他初見她展現的驚訝,然後是贊美,那是一種不帶有任何意義的贊美,就像看見任何一件美好的東西所流露出的欣賞。
但那不是喜歡,更加談不上愛情。
聰明的秦芾馬上就知道了,面前這個男人,他們或許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但卻一輩子不會成為情人,即便她是他的妻子。
秦芾知道什麼是愛情,娘親曾經不只一次在她耳邊述說她初見父親時的心動。
那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
「公主,抱歉。」
「沒有什麼,我並沒有等待太久。」她禮貌的接受了他的道歉,「我叫秦芾,你可以叫我芾兒。」
「秦芾?」大皇子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問︰「是那個南安國的烈女嗎?」
「你知道?」她還是頭一次遇見可以理解她名字的北印男人。「沒想到,北印柄的大皇子居然如此飽讀詩書。」
大皇子有些羞澀,「並非我博學,只因為我的娘親是東駿國的人,我才會知道這些典故。」
「原來如此。」秦芾知道,東駿國原來也是隸屬于南安的一個城鎮,當時南安、北印連年打仗,而南安的官吏又不知道體恤民情,只是一味地苛徼暴斂,結果東駿國的百姓忍無可忍就殺了當地的太守,建立了新的政權,如今算來,也有幾十個年頭了。
想到這些,兩人都有些感慨,一個是遠嫁的公主,一個是背離了原有的祖國。
「不過,這真是一個好名字。」人如其名,據說那位秦芾姑娘也是一位美人呢。
「我也這麼認為。對了,我還不知道大皇子的名字呢。」
「我叫顧放,你可以叫我放。」
「放?」秦芾笑了起來,燭火映照之下,有些嬌柔之態,「大皇子是叫我放手嗎?」
他失笑否認,「自然不是,你我的婚事象征了南安和北印的從此休戰,我們是和平的代表。」
沒想到,他的心意居然和她是一樣的。
「我的娘親來自東駿,東駿原本為南安所有,所以我也算是半個南安人,對于我而言,自然希望我們兩國的關系能夠改變,不要再有戰爭了。」
都說從眼楮里可以看出一個人的靈魂,確實如此,顧放是一個誠實的人,而他的話更是出于真心。
「我也是這麼希望的。」她這麼說,可是也同時想起剛才听到的那段對話,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的將來會如何呢?
「公主,你還有什麼疑慮嗎?」
秦芾不希望彼此之間存著芥蒂,也就說了出來,「我確實有個問題。」
「請說。」
「那是關于一個女孩的事情,我還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菲塵。」
彼放一點也不吃驚,似乎早就料定會有這麼一天。「你知道她了?」
「果真有這個女孩?」
彼放坐到她的旁邊,從他的側面看去,有些憂傷,那種南安人特有的憂傷。
沉默其實就代表了承認,對此,秦芾倒是不生氣,只是不解,他的表情說明了他必然很愛她,而且願意為這份愛承擔一切,可是——
「既然愛著她,為什麼要答應娶我?據我所知,你們北印柄還有許多成年的皇子,他們任何一個不都可以承擔下你的責任嗎?」
彼放很是為難,似乎有著難言之隱,而且還是無法坦白的苦楚。
既然不說,那麼她也只好繼續猜測下去。「是你的母後?是你的皇弟?責任?無奈?」
彼放這回吃驚了,他不敢置信地說︰「沒想到公主對這里的情況如此了解。」
秦芾自然不好說,這是剛才偷听得知的,只好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