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六人仰著頭都看那羽毛去了。
仗著突耶國師的身份,哈剌一來就擺了個高姿態,倨傲地站在八匹馬拉的華麗彩車上,豎起大拇指往自個唇上兩撇翹卷的黃褐色八字胡上左右撇了一下,細細的眉眼一彎,嗓子眼里冒出黃鼠狼般尖細刺耳的笑聲,「東方大人,久仰久仰。」
東方天寶似是一呆,指著車上的國師,沖子勛道︰「插了雞毛的狐會說人話,真是怪了。」
子勛裝聾作啞,布射放聲大笑,色子盯著國師身上之物,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豆丁呵呵憨笑,小耗子躲在眾人背後只露著兩眼好奇地偷瞄「會說話的狐」。
炳剌居然也不惱,幾乎眯成一條細縫的眼楮里閃閃爍爍,「東方大人帶來的奇兵人數似乎不足?」
東方天寶一怔,歉然道︰「是少了一個,今早起風,可能把人刮到北邊去了。國師由北而來,若是看到一個身穿緋衣的少年,煩勞給他指個方向,讓他趕緊回來。」
「好說好說。」哈剌奸笑,「我瞧著今早這風是往西面刮的,可能把人刮到西方極樂去了,你就不必再掛念他了。」
東方天寶悶咳一聲,不住地點頭,「這風真是往西面刮的,那麼我此刻只需掛念國師莫要插了滿身的羽毛乘風羽化而去!」
「本國師有馭風之術,無須你來掛念。」哈剌面泛輕蔑,「五個人也可以湊湊數,今日就讓我方盟軍見識見識中原奇兵能有多大能耐?」掌心相合,「啪啪啪」三擊掌,突狼軍的陣營里走出五位神兵武士,哈剌指著那五人道,「他們身上各有一張殘缺的地圖,加上本國師手里的一張,就可以拼湊出一幅完整的藏寶圖獲得九龍玉佩。競技賽只有今日這一場,想贏也得憑真本事!你們中原人輸過一次,這回可不要把臉丟到國土外,讓咱們看一出笑話!」話落,自個先笑了起來。
六國盟軍見了中原使臣帶來的五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也都哄然大笑,織成一片的笑聲中飽含輕蔑嘲弄意味。
布射最恨被人瞧不起,遭這班蠻夷異族如此肆意地嘲笑,不禁怒火中燒,反手往綁在背上的箭匣里抽出一支兩頭削尖的怪箭,拉弓搭箭,「咻」的一聲,利箭離弦激射十余丈,射入敵方陣營,只听「鏘鏘」之聲不絕于耳,利箭化為一束白光,穿過一字長蛇陣,一頂頂頭盔被削落下來,利箭余勁不減,「 」地釘在高高挑起的敵方一面狼形圖騰的盟旗旗桿上。
笑聲戛然而止,一箭震懾全場!
唏聿聿——
一匹怒馬揚蹄長嘶,馬背上一個頭戴兜鍪、身披鎧甲的剽悍武士揮鞭策馬,一騎沖著布射狂奔而來,箭矢破空之聲倏起,武士拉開手中的大黃弩弓連發數箭,支支利箭連珠炮般射去。
箭手的敏銳听覺使得布射以驚人的速度拉弓搭箭,數箭齊發,支支利箭竟在中途攔截了武士射的箭,叮叮之聲響起,箭尖對踫,竟都改變了方向,一半沒入敵方陣營,一半打個角度刁鑽的折弧竟射向國師所乘的那輛彩車。另有一支兩頭尖的利箭削開了對射而至的一枚箭羽,箭羽如竹枝般被削成兩半,那支利箭由中間穿射過去,射中武士胯下坐騎的一只前蹄,馬失前蹄,砰然倒地,武士被摔出一丈外,墜地昏厥。
打了折弧反射的箭雨罩來,哈剌出手如電,一把拽來驅車的那名車夫擋在自己面前,擋去了激射而來的箭雨,隨手將那名渾身中箭如刺蝟狀的車夫丟于馬車下,哼哧一聲,「東方使臣手下之人有眼無珠,不識箭術,亂射一氣,不過是僥幸取勝!」
東方天寶看了看被國師拽來當了擋箭牌後棄于車下死狀極慘的那名車夫,心口泛的涼意森森︰這個突耶的國師心腸狠辣、詭計多端、刁滑巧詐,氣焰又是如此囂張,當真是個難纏的角色!「國師逃得厄運也實屬僥幸!」他扼腕嘆息,接得布射贏來的一張殘缺地圖。
對擂一方又站出一個銀衣束裝的少年,以異國語言朗聲問︰「誰來與我競跑一程?」
又來這嘰嘰歪歪的鳥語!色子掏掏耳朵,卷了袖子欲迎上去,子勛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沖主子稟告︰「他是焉耆國的追風將,奔跑跳躍的速度與高度驚人。」當日南苑皇家獵場狩獵時,他是作為文書記事官親臨現場,遠遠地瞧過六國神兵武士一眼,憑借過目不忘的驚人記憶力記住了這些人的身份背景與自身特征、強項。
東方天寶看了看那銀衣少年,忽來一句︰「揚長避短。」
色子心領神會,揉揉鼻子,齜牙一笑,痞子樣地走上前去,在銀衣少年面前站定,沖人伸出一根手指頭往高空指了指,追風將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點個頭。他把自個衣兜整個翻出來才算摳到一枚銅板兒,右手攏拳,食指壓在拇指指甲上,再把銅板擱上去,而後一彈拇指,銅板高高拋至空中,落下來稍稍沾地的一瞬,兩個人騰空而起,銀衣少年一躍高度足有三丈,約七米多,色子提氣輕身奮力一躍,才拔高六米多,只不過他起跳慢了一點點,率先騰身躍起的銀衣少年因此比他先用完了力道,身子正往下墜,他瞅準了這大好時機,凌空的兩腳往墜下去的追風將身上一踩,把人當墊腳凳又往上躥了三米。追風將是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色子雖也摔了下來,卻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做出勝利的姿勢。主子讓他揚長避短,他倒好,把地痞流氓耍無賴的長處給使出來了。對擂一方吃虧就吃在賽前沒定下規矩,讓對手撿了個便宜。
第二張地圖到手!
第三回合較量開始——
上場的是摩揭陀國那位身高八尺余、體型健碩的大力士,此人一上場就以吼聲示威,吼得小耗子縮圓了身子抖抖抖。這回對方有了教訓,先定了規矩——負重繞場一周,不得取巧!大力士開山裂石般大喝一聲,粗壯的雙臂扛舉了一輛戰車,一步步逼向小耗子,怒目圓睜作勢要拿這戰車砸扁了他。小耗子不經嚇,撒腿就跑,逃到突狼軍的一字長蛇陣前,沒了去路,眼看凶神惡煞似的大力士追到面前,被逼急了的耗子也會咬人,只听「哇呀呀」的慘烈悲嚎聲中,小耗子狂飆著眼淚颶風般埋頭沖了上去,借一股驚人的沖力把扛舉著戰車的大力士馱到了背上瘋也似的狂奔。六國盟軍目瞪口呆地看著耗子發飆,一溜兒跑得沒了影,片刻之後,一個小黑點遠遠地晃了回來,卻是那小耗子一人回來了,那大力士不知被他扔到了哪里,好歹這第三張地圖是到手了。
競賽仍在繼續,對擂雙方換作了那缽多國的年輕劍客與豆丁鎊顯神通,劍客仗著從中原得來的那柄傲視宇內的太阿寶劍又耍起了「抽絲剝繭」的獨門功夫,練劍之人憑的是一股綿力巧勁,把頂于劍尖的蠶繭抽出長長的蠶絲來。豆丁在旁看了片刻,用牛骨薄刀的刀尖試著挑一下蠶繭,居然也給他挑出長長的蠶絲來。劍客見狀一怔,豆丁卻把刀尖上的小玩意一丟,奔著敵軍主帥騎在胯下的馬匹走了過去,繞著馬匹走一圈,選好了方位,刀光霍霍閃動,織成一片光弧,刷刷刷……眨眼間,主帥胯下坐騎竟在飛快舞動的刀光下化作一具骷髏架子,卻仍直立在那里,落在地上的大塊大塊馬肉血管里的血液甚至還沒來得及流出來。干一行精一行,加之老實人肯下苦工夫,與劍客花哨取巧的劍式不同,屠夫的刀功已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不得不叫人心悅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