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了,陳彥整個人看上去既消瘦又憔悴。
整日就見他惶惶然的,不是坐在辦公室里瞪著電話發呆,就是拿著于蔚留下的紙條一看再看,不然就是跑到于蔚的辦公室里觸景傷情。
同事們見他這樣,也都跟著難過,整個公司陷入了愁雲慘霧的狀態。
這樣還不打緊,最糟糕的是,隨著日子美一天的過去,于蔚依然沒有消息傳來,陳彥就像失了魂似的,開始幻想著,她是不是出事了,亦或是結婚了!然後他就會驚懼地跳起來,沖出辦公室,抓著每一個人問于蔚來過電話沒有,她人到底在哪里?
他根本無心于公事,不,不只是公事,他是食不知味,寢不安席。在家里,他怕于蔚到公司里去,又怕她來了電話交代公事,而他錯過了她的電話;到了公司,他又怕她回家了,她有好多東西還留在家里,那是不是代表著,她還會再回去?
于蔚一向是個盡責的人,她不會將公事完全拋下,她還是公司里的大股東,她不該一走了之。但是她究竟是去了哪?又要逃到什麼時候?
陳彥始終不明白,既然于蔚說了愛他,又為什麼要逃離?
明明該是喜劇收場的,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他們之間到底是哪兒弄錯了?
辦公室外突然一陣喧嘩,這是這一個月以來所不曾听到的歡笑聲。
陳彥豎起了耳朵,人就跟著沖了起來。
「是于蔚回來了!」他喊,砰地一聲拉開辦公室的門。「于蔚!」
歡笑聲迅即掩滅,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噤了聲,快速地坐回位子假裝在工作。
笑容自陳彥臉上退去,他怪異地看著他們,問︰
「于蔚呢?于蔚不是回來了嗎?」
「陳總。」一個小小的怯懦聲自他的身後響起。
他回頭,看見了方雅笛。
「是你?你不是請了長假嗎?」自那天,也就是于蔚失蹤的那天起,方雅笛也跟著請了長假,處理她自己的事情。
「我……我是來辭職的,順便拿這個來給大家。」
她小心翼翼地遞出了一張紅帖子。
「他媽……我是說我婆婆,她說辦喜筵要快,不然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很難看。」她小聲地說。
「恭喜你。」陳彥接過方雅笛手中的紅帖子,轉身就要走入辦公室。
他不想多說什麼,各人的命運該由各人去決定,如果她認為嫁給那個男人是正確的選擇,他亦不會贅言。
方雅笛跟著進了辦公室,她輕輕地掩上門後,問︰
「听說夏經理失蹤了?」
陳彥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對面的大樓。
「失蹤整整一個月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挫敗。
方雅笛不曉得該說什麼,她呆呆地站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後,才想起︰
「找過魏先生了嗎?說不定……」
「找過了,第一個找的就是他。」陳彥回頭看著方雅笛,眼底有著受傷。「他也不知道于蔚的下落。」
當時他慶幸魏子健什麼都不知道,要是于蔚離開了他以後真的去找魏子健,那麼他……不敢再朝下想去,他閉了閉眼。
「是嗎?」方雅笛喃喃。「說不定他騙了你,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陳彥全身震了一下,瞪大眼楮看著方雅笛。
「喝杯咖啡好嗎?」
「嗯。」
夏于蔚接過魏子健手中的咖啡,啜了一口攔下。
望著眼下那片海灘,與周遭的林陰交相掩映,交錯成不同色彩相間的波光斜射,耳里听著鳥叫聲與海濤聲合嗚,這兒可真是絕佳的心靈休憩處;然她的心境,怎麼一點也清悠不起來?
「在想什麼?」魏子健在她的身旁坐下。
這兒是香港淺水灣,魏子健的私人別墅。
沒錯,他騙了陳彥。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陳彥來找他的那天早上,他確實不知道夏于蔚的下落;直到那晚他接到了她的電話,他欣喜若狂!
他不笨,夏于蔚既然能在失意中想到了他,那麼他就是有機會;而連最笨的商人都知道機會稍縱即逝,他這麼聰明,怎麼可能平白放過這樣的好時機?
當然,他沒有告訴夏于蔚,陳彥急著找她的事;相反的,他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離了台灣,讓她觸不到媒體及友人,那麼她就永遠無法得知陳彥的心意。而他少了陳彥這麼一個勁敵,就等于勝券在握。
深吸了一口氣,夏于蔚努力地扮起笑臉。
「沒什麼,這兒的風景真好。」
怎麼會沒什麼,她明明就在想陳彥。
「等下我們去海洋公園走走。」讓她遺忘掉陳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讓她沉靜下來,不讓她有機會去想他。
「我不想去。」她直接拒絕。「等下我還必須將你那份廣告企劃再作一次整理。對了,陳……他來電話了嗎?」低下頭,她趕緊啜一口咖啡,以掩飾心情。
魏子健若有所思地凝著她。
那天夏于蔚之所以打電話給他,為的也是那件廣告案。她不敢直接到公司去,更怕與公司里的任何一個人聯絡,于是她想到了他。
反正廣告案是他的,透過他,她可將企劃案交給陳彥,說到底,她掛心的仍是陳彥。
不過,魏子健把那份企劃案留下來了,廣告公司多的是,他未必定要陳彥不可;但夏于蔚只有一個,他不會為了那些商品,去損失這次難得的機會。
「我很高興你能來。」他突然說。
夏于蔚抬起頭,盯著他。
「而我卻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
他凝著她,「你來了,是對的。我保證你絕不會後悔。」魏子健信誓旦旦地說。
夏于蔚搖頭苦笑,移開視線去看那片海灣。
「我一直都在做讓自己後悔不已的事情。」她說。「從一開始與陳彥認識時,我就錯失了先機,我不夠坦白,一直都是。看著他與羅曼的戀情由起至落,我的心情也跟著一並起起伏伏,接著他的戀曲終結,原以為那是上蒼給了我機會,結果我又再一次把它弄丟,真是活該!」眼眶的淚浮了上來,她倔強地咬住唇不讓它落下。
他靠了過去,輕攏著她的肩,安撫地拍著她。
「讓它過去吧,既然都決定了離開,就不要再為他繼續神傷。」
「很難。」她哽咽地抬起頭來,凝著他。「答應我,不要將太多的心放在我身上,我難以回報。」
「也很難。」他笑,用手去撥她的頭發。「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追求一個女孩子,叫我不用心,真的也很難。」
夏于蔚笑了,臉部的表情拉扯,讓那顆懸在眼眶許久的淚珠落了下來。「那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盡早離開,才不至于帶給你傷害?」
「不要急著下定論,生意不到最後,誰都不曉得贏家在哪?」他凝著她,眼中是抹堅信的篤定。
夏于蔚笑容漾得更大了。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三句不離本行,每件事你都是用做生意那套來詮釋的嗎?」
「你不覺得商場就是一個人生的小縮影嗎?」他說得理所當然。這些年他不就是靠這些在商界叱 風雲?
夏于蔚認真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與陳彥不同,陳彥在決定一件事之前,都會先顧慮其他的人,他一直都是周到而體貼的;而這個魏子健則顯得霸氣許多,一個會將生活與商場看作等號的人,必定難有容人的雅量。俗話說,商場如戰場,一個時時備戰的人,如何去替他人想?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走吧,時間不早了,晚上我還要帶你去中灣仔,見識一下香港的夜生活。」他說。
「去哪?」她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