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句話也不留,就這麼突然離去,他心中一驚,急忙奔跑起來,往城東方向追去……
揚州城內,隱隱傳來梆析響動︰梆、梆、梆!
三更天了。
坐落在揚州城城東這條街上的一座莊園——招賢莊,看似很平靜。
莊內黑漆漆,不見一盞燈火。
情夢極其輕松地翻過護牆,進入莊內。
莊園中心地帶的一幢小樓正是大當家的居所。情夢潛入樓內,卻找不到一個人影。她打開窗戶,一個鷂子翻身飛身上屋頂,沿著幾排屋脊往莊園後方撲去。
今夜的招賢莊在平靜中透著份古怪,莊內明樁暗哨居然無一人站崗。她輕而易舉地到達後院練功房外。
繞過正門,隔著練功房右側牆面的兩扇窗戶,她隱約听到里頭有人在談論著什麼,聲音模糊,听不清談話的內容,不過,至少這里頭是有人的。
她把手平貼在窗子上,悄然無聲地將窗閂震落,打開窗,飛身而入,環顧四周,發現這練功房分明暗兩間。
棒著一道木門,暗室里頭有人在高聲交談,貼到門邊,談話聲變得清晰,她听出里頭說話的有三人︰
擁有蒼勁聲音的人是廣招賢,說話時輕時重、語聲起伏不定的則是于榮焉,高聲嚷嚷著、語氣里透著幾分囂張跋扈的便是廣英杰了。
這位被她點穴「乖」了一陣子的英杰少莊主,此時又囂張開了,「這賤人,敢招惹本公子,活該她倒霉!」
于榮焉壓著嗓子低聲跟他說了些什麼,他氣呼呼地叫嚷著︰「不夠!這還不夠!只不過死了個手下,她還逍遙著呢!叔公今早就該再賞她一杯毒酒,讓我出口惡氣!真想不透他為啥又放她一馬,該不是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心軟了吧?」
「杰兒!」廣招賢怒叱,「小叔行事向來有他的道理,你個小輩能領會他老人家的一丁點心思,為父就不算白養了你!」
便英杰嘟嘟囔囔︰「不過是輩分高了些,又不見得比我大多少,二十多歲的人裝得像個小老頭,爹,您還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真沒出息!」
得!看把這位寵的,連自個兒老爹他都犯到頭上來數落個沒出息!
便招賢氣得險些背過氣,扯開了嗓子與兒子對罵︰「你老子沒出息,你小子又有多大出息?這麼大個人還栽在一個小妮子手里,要不是小叔趕來相助,你小子現在還能生龍活虎地罵到你老子頭上?還不是一只活鱉,縮著等死!」這位也是氣糊涂了,罵親兒子是鱉,他又是什麼?
越听越不像話,于榮焉忙來打圓場,「老哥老哥,消消氣、消消氣!今日數這丫頭運氣好,一杯毒酒讓那斗勺替了去,不過,她的名已簽在閻王的冊子上,是逃不掉的……」
第6章(2)
听到這里,情夢什麼都明白了。這班齷齪小人居然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害死她至親的人,今夜,她誓要血債血還!
按仇的怒焰沖昏了理智,她想也不想,猛踹一腳,踢倒這道木門。
暗室里光線昏暗,她只能模糊地辨出三個身影,或許是看到不速之客闖入,這三人終止了談話,一聲不吭地站著。
看著這三個身影,想到斗勺的慘死,她胸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抽出劍,奔入室內,沖那三個人一通猛刺。
劍刃輕而易舉地刺中這三個不躲不避的身影時,暗室內突然起了變化,房頂格格微響,一蓬藍汪汪的毒針從房頂幾個筒狀圓孔內飛射而出,如一張大網罩向身處下方的情夢。
黑暗中,閃爍的幽藍光點令情夢心生驚兆,一式鐵板橋,身子軟綿綿地倒下,頭點地,手中劍向上飛舞出一片劍網,將那些毒針磕飛。
突然,三個靜立不動的身影中亦飛快地射出無數枚毒針,罩向她的胸口!
她一頓足,凌空翻身,避開毒針,如壁虎一般貼在牆上攀至屋頂,幾道劍芒劈向屋頂發射暗器的裝備,圓孔飛裂,里頭落下一筒筒毒針,她又飛身而下,揮劍將三個身影攔腰斬斷!
暗室內恢復了平靜,她從衣兜內取出火折子擦亮火苗,借著微弱的光源,打量這間暗室︰室內三個用泥巴堆成的泥人已被她斬碎,泥塊散落在地上,露出幾個發射暗器的筒狀圓孔。
這是一個陷阱!她上當了!
覺著事態不妙,她欲退出這間暗室,一抬腳,雙腳不知為何變得酥軟無力,足心有一股寒氣沿著小腿往身上蔓延,先是雙腿變得酥麻,接著上身、雙手都使不出力,指尖發抖,手中的劍再也把持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她盤膝坐到地上,竭力保持冷靜。
一坐下,她才看清這間暗室的地面鋪了一層灰褐色的粉末,寒氣由足心而入,這粉末定含劇毒!
這時,一道鐵柵欄落下,擋住暗室的出口,屋子的牆壁內突然傳出大笑聲,有人大笑著沖她問道︰「丫頭,這軟骨粉的滋味如何啊?」
她咬著牙,憤憤說道︰「于榮焉,你真卑鄙!」
「這可怨不得老夫!」原先的聲音又「嘿嘿」地笑道,「是莊主的小叔子有先見之明,知道斗勺一死,你遲早會懷疑到他身上,遲早會找上門來尋仇,這才安排了一出‘請君入甕’的計策來招待你。」
「天下第一樓的金字一號原來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玉宇清澄真是瞎了眼,辛苦攢下的名聲竟讓這種人給毀了!」她這一遭是畫虎畫皮難畫骨哪!
「你說哪個瞎了眼?哼!瞧你這樣兒,除了學潑婦罵街,你還有什麼招?」高聲嚷嚷的是廣英杰,得意忘形之余,他一語泄露天機,「告訴你,還真不是樓主看錯了人,這是樓里的規矩!想求一樓庇護,就得有小小的犧牲,咱爺爺不就是……」
「你給我閉嘴!」暴跳如雷的聲音,是廣招賢,他「啪」地給了兒子一巴掌。這些話是該講的嗎?這混小子真是越來越不知輕重,連樓中的機密,他都險些給吐了出去。
話只听了一半,這一半已令情夢心驚不已。她突然意識到金半開交由她以血簽下名字的紅皮冊子中,一定包含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她大聲問︰「金半開呢?讓他出來見我,別像個龜似的縮著不露臉!有膽殺人毀尸,沒膽出來見本宮麼?」
「小叔走了。」廣招賢冷笑道,「他帶著你簽了名的冊子回天下第一樓了。他臨走時還給你留了句話,讓你放心‘上路’,不必掛心朱雀宮中百號人的生死。」
明白了!情夢這回全明白了︰朱雀宮必須是完完全全歸順天下第一樓,只听玉宇清澄一人指令,因此,第一樓不再需要她這位仍能號令朱雀宮的一宮之主,他們要摒除她,讓朱雀子弟難生二心!
玉宇清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不敢再設想下去,心里的冷,風起雲涌。無盡的黑暗籠壓過來,她似乎再難尋得一絲光明、一線生機。她好不甘心!
耳邊听到那三人得意的笑聲,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重新握住劍,咬牙站了起來,把心中的不甘化作力量,舉劍,沖著暗室的鐵柵欄瘋狂揮砍,試圖擊穿它,月兌身而出。
躲在暗處觀望的三人看到她那近乎瘋狂的舉動,心驚不已,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們提心吊膽地看那柄劍的余威將臂粗的鐵柵欄砍出道道缺口。
眼看鐵柵欄即將被劍刃斷開,暗室右側牆面又突然旋開一個細小的孔隙,一縷淡灰色的煙從孔隙中吹了進來,殘留在丹田的內力散去,手中的劍「當啷」一聲,又掉在了地上,噗!她噴出一口血,身子軟軟倒地,視線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