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了?這個結果不是他想看到的嗎?他應該充滿報復後的痛快才是,為什麼他不但沒有得逞後的快感,反而在乎起她彷佛對一切絕望的神情?
也許最初言語上的羞辱,在看到她的眼籃 就不再有意義,可他依然照著準備好的腳本,一遍遍打擊她、污辱她。
他知道自己就在剛才,終於斬斷了兩人之間最後一絲愛意,最後一絲關聯。
沒有預期的興奮,沒有笑容,林梓銘再次點上煙,靠在桌邊抽了起來,雙眼死死盯著大大敞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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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雨了,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越下越大。
童舒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對著無邊黑夜大雨冷笑起來。
所有真相都在黑夜中逐漸明朗,所有幸福都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十二點的鐘聲還沒有敲響,她就已經變得一無所有了。
長發被風吹得凌亂不堪,她蒼白得仿佛一尊白玉雕像。孤寂的大道上只有她只身一人,前方路迢迢,可她的路又在何方?
心底空蕩蕩的,絕望如同無止境的黑洞不斷擴散、再擴散……逼得她必須找些什麼來填補,否則就會崩潰。
前方的馬路上,車輛風馳電掣地飛馳著,她微笑著看見一輛車搖搖晃晃地向路邊沖來,並沒有躲避。
童舒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司機半夢半醒又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鮮紅液體在柔和的月光中飛旋,和著雨水,多美麗的紅色……
第七章
「梓銘,你何必做得這麼絕。」
「這不像是從你口中說出的話。」林梓銘冷冷道。
「我只不過配合你復仇的行動,沒想到你竟會找那種人來婚禮上鬧場,你這不是擺明了要讓童舒身敗名裂嗎?」
「比起當初童天對傾顰一家的絕情,我算是仁慈了?何況童家這會兒不是還在苟延殘喘嗎?我壓根也沒看到有誰尋死覓活,哼!」
趙凌揚了然地一笑。「老是執著過去的事情,一點也不像你的作風。你這麼做反倒讓我懷疑,你是為了不給自己留後路。梓銘,我敢說,你喜歡上她了。」
「你又不是我,不要自以為會讀心術!」
「你怕了,你怕陷進去,你怕自己會因為愛上她而忘記從前的仇恨,所以先斬斷一切。」
林梓銘神情森冷的道︰「趙凌揚,你如果還當我是你的朋友,就不要再說下去了。」
「不要騙自己了。」趙凌揚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說真的,我非常後悔當初幫你這個忙,如果早知道我那個傻弟弟那麼喜歡童舒,我就不會這麼做。要知道,她是無辜的。」
「那傾顰就不無辜了嗎?」他咬牙切齒的問。
「記得你在夏威夷停留超出預定的時間,回來後又把童舒接到公寓嗎?當然,你可以說那是計畫的一部分。我不知道那些日子對你有什麼影響,但你敢說自己從來不曾愛過她?」他無法想像林梓銘在這件事情上會如此頑固。
林梓銘猛然一震,握電話的關節發白。
「凌揚,別逼我。」
「好,我不逼你。只要你對著桌上那張照片,如果還能說出一個愛字,我從此閉口不談!梓銘,听我一句話,不要讓仇恨蒙住自己雙眼。」
林梓銘不等他說完,用力摔了電話,撞擊聲回蕩在辦公室里久久不去。
相框靜靜地立在辦公桌上,里面的長發佳人巧笑倩兮,雙眼含情。
傾顰……他想對著里面的人兒露出微笑,想和她在不同的時空分享以前共同的美好時光。可是他竟然回憶不起,他們到底有過多少甜蜜?
那些日子太久遠,久遠到他拼命搜尋,卻不曾尋見一點蛛絲馬跡,他就只記得那個急速下墜的白色身影和一臉決然憤恨的表情。
他想回憶兩人間有過的歡樂時光,可浮現腦海的,卻全是夏威夷的月夜、海浪、椰子樹和跟童舒曾發生過的那一場場纏綿。
他仿佛困獸般低聲嘶吼著,無論如何,無論怎樣想說出那三個字,也無法將愛字吐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林梓銘自虐地大力捶著桌子,震落文件,震碎了相框,最後徒留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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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真的好疼!
童舒覺得自己的骨頭仿佛被碾碎了,渾身酸痛,無法使力,根本就不能動彈。
所有疼痛緊緊包裹住她,周圍卻只是一片黑暗,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好痛苦,身上的傷痛仿佛達到了頂點。突然,無盡的黑暗中閃過了一點亮光,她只覺得周身一輕,整個人輕飄飄的飛了起來,渾身上下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再也沒有那種難過得想死的感覺,整個人無意識地順著光線追尋過去。
恍惚中,她發現自己回到那間樸素淡雅的「凝雅閣」,她看見一名風韻綽約的婦人坐在那里和好友喝茶聊天。
有一個小女孩梳著公主頭,獨自在角落玩耍。
女孩有時抬眼看看母親,媽媽笑了她也開心。如果看見了媽媽掉眼淚,她會一整天都難過傷心,然後回家抱著洋女圭女圭暗自垂淚。
接著她又看見一個中年男人不停的咆哮著,還有一名陌生女子在冷笑,小女孩被哭泣的母親摟在懷里……
後來,只有她一個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衣著隆重的新嫁娘,獨自一人跪在空蕩的教堂里低聲哭泣,周圍殘花凋盡。
那個男人陰冷決然的笑容,那個女人目瞪口呆的臉龐,還有漫天的緋紅,如此鮮明。
「啊!」童舒驚叫著坐起來。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隨即驚雷一個接著一個炸開,滂沱大雨開始傾倒而下,在黑夜里格外令人心驚肉跳。
童舒顫抖著將床邊的台燈亮度調至最大,喘息著蜷縮在被子里。
她又做噩夢了!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可每當午夜夢回,她依然止不住自己因心寒而顫抖不已。
當年她大難不死,那個酒醉的司機看到自己撞人後,酒也醒了一半,及時將她送往附近醫院,總算撿回她一條小命。
而那晚趙熹然接到哥哥趙凌揚打電話要他去醫院,沒想到卻見到渾身染血的童舒。由於趙凌揚是這家醫院的投資者,所以消息被壓了下來,司機得到封口費,記者沒有得到一點蛛絲馬跡。
趙熹然秘密地將她轉到特護病房,用最好的醫生、藥物治療她,幾個月後她終於恢復健康。
也因為這樣,她才知道原來趙熹然有這麼大的來頭,而且還是曾想收購父親公司的凌揚企業總裁的弟弟。
趙熹然有很長一段時間,只敢在她昏迷時來探望她,不敢面對她,怕勾起她那些傷心事。
其實她真的不在意,她一點也不怪他,也不怪趙凌揚。她只恨自己瞎了眼,傻傻地往陷阱里跳,傻傻地相信所謂的「愛」。
童舒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什麼都經歷過了。
曾經走過的歲月,讓她在愛、痛、傷感和憤恨中,無數次觸模著傷痕,切膚感受到疼痛與絕望。
她拒絕接受一切和童林兩家有關的消息,在趙熹然幫助下,她來到某個偏遠的鄉村繼續生活。
這里的人熱情而淳樸,沒有人知道她的故事,也沒有人好奇打听詢問,他們最多只知道書局里來了一位沉默少言的女店員。
平靜而機械的生活日復一日,她的生命沉悶得像一張白紙。除了偶爾的失眠、噩夢和因舊傷而引發的關節酸痛外,她習慣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