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雙略帶迷茫的秋水雙眸下,憐惜之外更多了勇氣,一種有別與沙場沖鋒的,戀愛戰場上的勇氣。
「慕卿一生命運就在戰場,無法陪伴公主長久。但我發誓,只要我活著一天,就絕對不會讓虎嘯的鐵騎威脅神武百姓的生活。」
她靜靜聆听,淚水干涸在臉上。
「妳的生命應該充滿陽光,遠離戰爭。忘了我,很快會有個好男人伴隨妳共度光明的人生,但那人不是我。」
征戰多年,他已經過了年少時那段任性歲月,加之出身卑微、早已識盡人情冷暖,他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是不應該爭取,也不能爭取的。
所以他選擇走開,讓另外一個使陛下滿意的人,照顧她、寵愛她。自己,在旁邊默默祝福也很欣慰。
詩華依舊听著,可是抬起眼,朦朧淚光中似乎有某種光彩熠熠生輝。「我可以這樣說嗎,你……仍然……喜歡著我?」她顫抖著,似乎等待最終的宣判。
鐘慕卿輕輕點了點頭,他無法在這種純淨澄澈的目光下撒謊。就這樣最後放縱自己一次吧,明天,送她離開。
詩華笑了,笑得那麼真那麼純,耀眼得幾乎刺激到眼楮睜不開。
「看見月亮了嗎?」月亮懸掛在清冷的天幕上,淒迷而冷靜。「能讓它陪伴著思念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你終究還是喜歡我的,我很開心,至少這不是一出獨角戲。」
「不過慕卿錯了,你不應該給我希望,如果堅持不說喜歡,我真不知道接下去怎麼辦。可是現在--」
她的眼神如此燦爛堅定,讓整個艷麗的臉龐散發綽約光彩。
「隨君愁,隨君老,我願隨君耗盡生命秋。不論你怎麼趕我怎麼罵我,我都不會離開。」
「詩華妳……」
「是的,就這樣。誰先逃誰就是懦夫,而我,絕對不會這麼做!」
「慕卿還是心軟,不管是安慰也好、真心也好。既然說了愛,就不允許再收回,什麼叫覆水難收?這就是。」
他愕然著,期望從那張隱忍著的臉上解讀某些訊息。
「不管,你說你喜歡我,就一定要負責到底。喂,帳子外面的家伙,你給我趕快出來。」
她安排了哪出戲,到底這是什麼情況?鐘慕卿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盤手足嫵措。
「公……公主,鐘將軍。」來人有些戰戰兢兢,行禮問好。
「這是朝廷里專門記載大事的史官,我把他一起帶來了。你剛才說的話全部被他記錄下來了,不要想賴帳!」
鐘慕卿目光犀利的審視著跪在面前之人,只一眼便清楚,這哪里是什麼史官,僅僅是詩華身邊的小小太監而已。
當初被綁到公主府,周圍下人當中就有他一個。
「到底記完沒有?」
「啟稟公主,記……記完了。」
「記完就下去,本宮還有事和鐘將軍說。」
那人如蒙大赦,磕頭謝恩,快步離去。
「慕卿別反悔啊,你說的話全部記錄下來了。不要反悔,請不要反悔。」詩華緊緊抱著他,大口呼吸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舒爽味道。
那種帶點神經質的緊張,如抓住汪洋中浮木般的渴求也不放松,似乎這樣才能讓她安心。
「為什麼這麼堅持?」他撫著她烏黑的秀發。
忘記是誰說過,頭發越硬這個人的性子越激烈。她的發明明這麼柔軟,性子也該如此?
「都說過了,就是那些。不要認為這是小孩子心性一時沖動,只要我決定做的事,誰也不能改變。」
這麼拙劣的騙人手法也好意思施展,傻丫頭。鐘慕卿的俊臉上浮現淡淡笑意,隱約顯露幾分自豪。
能讓她如此煞費苦心對待,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榮幸。那種埋藏在心底的男望油然而升,是雄性在搏斗中獨佔的天性。
「要知道,我雖身為將軍,但沒有多少金錢。」
「無所謂,我有嫁妝就好。」
「陛下並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哥哥最疼我,打完仗我就去說,絕對沒問題。」
「萬一我戰死沙場--」
縴手捂住剩下的話語,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就算這樣又如何?我已說過,隨君愁,隨君老,隨君耗盡生命秋。」
她是如此堅定,斬釘截鐵的訴說心願。
「如果生命注定在不久的某個時刻終結,在燦爛的年華追隨保家衛國的將軍而去,那將是我最光榮無憾的選擇。何況,那是我深愛的人。」
是因為愛嗎?
詩華覺得自己似乎長大了。懂得思念、懂得期待、懂得月夜盼人歸、懂得隨君往天涯。
千里跋涉不算什麼,厚顏求婚不算什麼。當他堅毅的臉龐終于展開溫柔笑容,全世界都被她拋在腦後。
「我鐘慕卿,永不辜負詩華。」曾經被朝政困擾婚姻,到此刻,怕是鐵石心腸也成繞指柔。
若再違心否認,是對兩個人的殘忍。
他這次沒有再叫自己公主了,詩華、詩華,她從來沒有像此刻般,覺得自己的名字那麼悅耳、那麼好听。
「太好了!」詩華終于破涕為笑,營帳也彷佛熠熠生輝。
悲情單戀好累好累,她開心得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哎喲。」她不小心撞到椅子差點跌跤。
「妳呀,高興過頭了吧!」鐘慕卿簡直拿她沒辦法,剛才她還哭哭啼啼的,現在又像原來那個瘋丫頭。
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讓我來。」他一把將她扯到懷里,大手力道輕輕的按摩著她被椅子扶手撞到的小蠻腰。心猿意馬之余,不禁暗暗驚嘆她的腰如此細,只要用兩手就能圈住,擔心她平時到底挑食成什麼樣了。
詩華紅著臉把小腦袋埋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那雙帶著魔力的大手在驅散疼痛的同時,引發她不住顫栗。
心底升騰起前所未有的熱度,灼燒著、撞擊著,她的臉頰嫣紅一片。
「剛才忘記問了,安營扎寨最初幾天,妳住哪里?」
「和籍安住一起啊。」
籍安就是剛才的「史官」。
「哦?」
「呀!」她趕緊捂住嘴,露餡了露餡了,樂極生悲!
「慕卿,腰還是有一點點疼哦!」她眨巴著眼楮裝可憐來轉移視線。
可惜某人不吃這一套。
「史官大人安排妳住哪里?」笑容陰森森。
「我們住在普通軍帳啦!」就是幾十個大兵住一起,席地而睡那種。
「妳竟然和那麼多男人住在同一個帳子里?!」鐘慕卿簡直氣得想掐死她,這傻丫頭到底有沒有男女有別的概念?!
雖然被訓斥,詩華心里甜蜜極了。
這個悶騷的家伙,終于承認自己關心她了吧,以前裝的倒挺像呢!
「我都是靠著牆角蜷縮起來睡哦,籍安擋在前面,沒人會踫到我啦!再說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哪敢大張旗鼓宣稱公主駕到,你是第一個要把人家押送回去的人呢!」
還想再說什麼以加重木頭的罪惡感,身子猛然間被固定住,雙唇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撬開。
擊退守衛,堅定追逐著羞澀躲藏的丁香小舌,帶著一顆征服者的心。
「妳以後就睡在將軍營帳里,不許隨便離開。」
她懵懂點了點頭,還沒有從剛才爆炸般的感覺中恢復。木頭會吻人?木頭會讓自己留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耶,以後的日子,就看她表現,才不相信拐不到這個木頭呢!
夕陽西下,將茫茫的瀚海沙漠染成血紅色。昨天剛經歷一場激戰,將士們興奮之余有深深疲倦來襲。
「我說,水袋借我看看。」頭上綁著繃帶的士兵不動聲色對旁邊無聊到挖沙子的同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