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有刺客夜闖公主府,非禮啊!來人抓刺客啊!」
鐘慕卿已經完全呆滯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堂堂神武公主竟然、竟然……會耍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侍衛們似乎心有靈犀,又像早早準備好,幾乎在喊聲剛落,就抄著家伙闖入公主閨房。
瞬間,鐘慕卿脖子上多了幾柄閃亮大刀伺候;不一會兒,他隨即被綁得像顆粽子,再也動彈不得。
詩華邊抹淚邊得意睨著他,還不忘發出惹人心疼的嗚咽啜泣,梨花帶雨的模樣煞是動人。
緊接著,又一隊人馬浩浩蕩蕩開進閨房,把房間圍到水泄不通。
什麼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鐘慕卿這下是完全體會到。
罷了罷了,人生不就是一死,隨便!
雖然沒有死在疆場,但是死在公主閨房,千古以來除了倒楣的駙馬,好像就他一人了吧,倒也算是殊榮一份。
鐘慕卿冷笑一聲,閉上眼楮準備听天由命,不期然看見站在旁邊,悠閑把玩桌上酒杯的人——陛下?
「皇帝哥哥,他,他……」
詩華哭泣著倒在神武皇帝懷里,還不忘幽怨地偷眼覷向被五花大綁之人,那副似乎心有余悸的樣子,分外讓人心疼。
「皇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將她扶起,神武皇帝柔聲詢問。
明知故問的家伙。
詩華本指望哥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鐘慕卿拿下問罪,沒想到他還問,這……這叫自己當這麼多人面前要怎麼說?
在這個溫和威嚴、似乎洞悉一切的哥哥面前,她顯得有些小小心虛。
「你們先下去。」
「是,陛下。」
無論是公主的侍衛還是皇帝的衛隊成員,都默默退下。
現在屋內只剩下哭泣公主一位,安慰皇帝一位,以及被綁成粽子的「婬賊」一位。
寂靜,還是寂靜。
鐘慕卿默默垂首,在這種場面和賞識自己的陛下見面實在有點尷尬。
詩華坐在凳子上啜泣,眼楮骨碌碌直轉,心中還盤算著怎麼解釋,順便添油加醋好讓皇兄相信。
皇帝倒不疾不徐喝了杯酒,露出滿意的表情。
「皇帝哥哥,你要為我做主啊,狠狠地辦他,不然我不依!」詩華公主到底年紀小,閱歷也不足,沉不住氣首先發難。
「慕卿,你怎麼說。」皇帝對妹妹微微一笑,並沒有說出什麼承諾。
竟然喊他慕卿?
詩華稍微愣了一下,這未免太過分了,難道臭養馬的就如此得哥哥信任?
事情似乎沒有在預計的軌道上發展,她白女敕手心沁出細細汗珠。
鐘慕卿抬頭望了一眼皇帝,又看看公主。半晌後,他垂首避開目光︰「臣,無話可說。」
「真的沒有什麼要說的?」
他依然沉默,只是眉頭糾結,化不開眉間煩悶愁苦。
「這樣啊……」皇帝放下酒杯,淡淡一笑。「慕卿當時喝醉了吧,現在倒是清醒不少。既然你確定自己無話可說,也沒什麼理由辯護,那麼就下去領三十軍棍,好好反省。」
「臣,謝陛下。」鐘慕卿似乎松了口氣,深深叩首後,被同僚們押了下去。
「皇帝哥哥,你看他多惡劣,為什麼就只打三十軍棍?太便宜這家伙了。」
詩華幸災樂禍看著被押送之人,像只已然得勝的孔雀,驕傲的不得了。
皇帝臉上已不復微笑,他冷漠而嚴肅的看著這個向來寵愛的妹妹。沒有想到幾年之間,因為自己忙于朝政無暇管教,她竟然變成這個模樣。
「哥哥,如果我要自己懲罰他,你可不能阻攔哦!你的御林衛隊啊,真應該好好清理門戶了,尤其是把像他那樣的家伙清理出去!」
「說夠了沒有。」
神武皇帝難得的嚴辭厲色,讓詩華臉上微微變色,有些委屈的噘起嬌艷紅唇,扯他的衣角撒嬌。
「皇帝哥哥不要這樣說嘛,人家是受了委屈才會這樣的。」
「妳受委屈?如果妳這樣算受委屈,我看他的冤屈會比海還深。」神武皇帝說。
「哥哥?!」她驚愕著,大眼楮里是不可置信的震驚,得勝的驕傲一下子煙消雲散。
「鐘慕卿為了保全妳的聲名,把什麼罪名都攬下,妳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現在國家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給我添麻煩。」
「哥哥,我……」
她泫然欲泣,最崇拜的哥哥竟然幫外人教訓自己?這比自己被人侮辱更無法忍受!
「妳知道他的養馬經驗,對國家騎兵軍團的建設有多大貢獻?妳知道在他的訓練下,我們可以放手和虎嘯進行馬背上的戰爭?妳知道我的御林衛隊有多少是經由他操練教導過?」
他……臭養馬的……有這麼厲害?
詩華只能睜大了眼楮,哆嗦著紅唇被哥哥教訓。
「妳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耍小性子。不要以為五年前的事我不知道,不然妳以為他會升遷這麼快?」
皇帝哥哥他早就知道了?
「我非常不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和我最得力的部下起任何爭端。詩華,妳已經十七歲了,不要再像個小孩子好不好?」
神武皇帝拍拍妹妹的肩膀,長嘆一聲。
「我會把他調走,讓妳眼不見為淨。不過答應我,不要再去找他麻煩。」
扮哥,不允許她「找麻煩」?
「今天這次,什麼恩怨仇恨應該都了結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絕不能再發生。听到沒有?」
詩華氣到渾身直打哆嗦,看著這個她從小以為最心疼自己的哥哥。從來沒有覺得他像今天那麼陌生。
「你在責怪我?如果當年,當年不是你非要把小玉送到虎嘯,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你為什麼非要怪我?!」
「好啊,真好。」皇帝不怒反笑。「怨我當年把妳喜歡的侍女送走?詩華啊詩華,誰都有資格提這件事,但惟獨妳沒有。若不把她送走,今天在虎嘯的女人就是妳!」
真相如同利刃般拉扯著她的心,震驚、恥辱、憤恨纏繞在一起,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啊——」
詩華大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迅速沖出房門。
斷線似的淚水在蒼白美麗的臉龐上橫流,高傲的自尊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備受打擊。
她要發泄,要高聲喊叫,要騎馬狂奔,就是不要再呆在那個充滿恥辱和謊言的地方!
神武大軍浩浩蕩蕩在平原上前進。
第一次正式出擊的他們,不惜重金打造第一騎兵軍團。
這批人數並不太多的軍團,所騎戰馬皆是精心喂養,剽悍結實,耐力極佳,遠勝一般馬匹的良馬。而士兵們經過長期的訓練,掌握一定的技巧,也適應了在馬上作戰的方式。
「啟稟代輕車將軍,軍隊馬上就要進駐羌門,虎嘯有幾股騎兵軍團經常會在那里出沒。」
身著棕色鎧甲、紅色披風的鐘慕卿舉目遠眺,流雲聚散,羌門上神武的旗幟迎風飄揚。
若非熟悉戰況,誰能想到就在一個月前,這里曾經發生無比慘烈的屠殺,以至血流成河。
收回視線,他吩咐部下︰「進駐羌門休息一個時辰後全軍集合。」
「是,將軍!」
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只是鎧甲經常摩擦的地方會不時疼痛。自從那次事件以後,皇帝將他調往前線,一來是為了避免再受公主刁難,更重要的是為了抵御最近蠢蠢欲動,不時滋擾神武邊境,似乎想發起大規模戰爭的虎嘯。
鐘慕卿感念神武皇帝的體恤和重用,雖然職位只是代將軍,但他仍發誓要以初戰告捷的方式回報皇上,並且一雪神武對虎嘯從無勝績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