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卑鄙小人了?難得鳳將軍這麼客氣。」寫完最後一筆,軒轅天藏將折子用火漆密封好,放在一疊厚厚的軍文上。
他站起身走到火盆前暖了暖手,看著眼前的人兒神色始終緊張嚴肅,一副隨時反擊的樣子,不禁悠然淺笑。
鳳真臉一紅,繼而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軒轅將軍,我想見關在地牢的鳳棲犯人,不知可否。」
「去見他,也並非難事,陪我一夜即可,否則免談。」一旁侍女適時送上一杯上好鐵觀音,他捧著杯,深深嗅了嗅茶香,那味道真令人心曠神怡。
「你果然還是很無恥。」昨夜裝得倒像正人君子,今天就原形畢露,這就是龍翔人——鳳真咬牙切齒地瞪他,心中暗暗沉思著。
「我又怎麼無恥了?」軒轅天藏一臉訝然。「鳳姑娘衣衫完好毫發無傷,在下離你也有三步距離啊!」
「你!」難道還要她說明昨夜情境嗎?!
「若姑娘說的是那‘一夜’,未免誤會了。」他擱下蟠龍青瓷杯,淡淡笑容里有三分調侃、七分邪氣。「此一夜非彼一夜,鳳姑娘以為呢?」
鳳真知道自己被耍,霎時又氣又羞。「軒轅天藏,你別和我拽文,有本事我們在戰場上一決勝負,武將在這里咬文嚼字很有意思嗎?爽快點,到底答不答應。」
「但看你怎麼決定。」
「呵,原來還是這種手段。」鳳真看著他滿臉鄙夷。「我還有什麼事好怕,就當被瘋狗咬一口就是。軒轅將軍,告辭,也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軒轅天藏原本還在閑適地欣賞她的如火紅顏,聞言後臉色漸漸沉下。她的話牽引出他們之間的死結,一觸踫便勾出全部仇恨。
接下來一連幾日,鳳真都過得戰戰兢兢,宛如被捕捉的獵物般惶惶不可終日。她心中暗罵軒轅天藏——要嘛就干脆點,這麼拖算什麼?!
然而軒轅天藏並沒有來過,只是送往紫蔽殿的物品比以往奢華許多。
不就一夜嗎?在亂世中多少女子保不住貞潔,她可以此作為交換條件;不就一夜嗎?就當被只瘋狗咬了一口;不就一夜嗎……如此不斷地輾轉反覆,心底最深處卻忽然涌起一點好奇、一點惆悵。
綠雲看主子成天魂不守舍,便趨前仔細詢問,但就見她一味搖頭,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原本剛有點起色的日子,好似又漸漸難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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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現在是春天就好了。」軒轅天藏負手而立,凝望夜空中的月亮。
有時,他會想她月兌去一身戎裝,月兌去如山的責任和仇恨後,肆意在花海暢游,那抹笑容必是異常珍貴。
有時,他會想像和她在新芽初發的草原上策馬奔馳,那景象會是何等愜意,既不用心驚膽顫看她向懸崖沖去,也不用費盡心思時刻防備。
鳳真一听到他的聲音,便猶如刺蝟般豎起尖刺保護自己,雙手握緊,不禁冷汗涔涔。
軒轅天藏看她一副緊張的模樣,不由得一笑,那笑中竟也透著幾分酸楚。
「來吧,我們一起喝酒!」說著他便拿起酒壇,揭開封泥,率先喝了一口。
鳳棲皇宮的酒極具醇香但不夠烈性,只適合吟詩作對、賞月風雅時飲用。他極不習慣,索性提來龍翔國的酒數壇,就著酒壇,一次喝它個痛快。
酒從他的嘴角流下將衣襟沾濕。春夏倒無所謂,可在這呵氣成霜的冬日,滋味應該不好受。
軒轅天藏不在意地用袖子拭去酒漬,將酒壇遞去。
「我不會喝。」鳳真緊抿嘴,蹦出這幾個字。誰知道他在酒里動了什麼手腳,他有解藥、她可沒有。
「鳳將軍竟然不會喝酒?!在下實在好奇你在軍營是如何建立威望、調度悍將的。」軍營多是熱血男兒,要想服眾,沒兩把刷子可不行。而酒量,更是衡量標準之一。想她既是女兒身,如何統率部下,他很有興趣去了解。
「若你今夜想听鳳棲國軍營之事,我很樂意講解。那麼,就從軍隊編制開始說起,很快就會說到我是如何帶兵打仗,軒、轅、將、軍。」鳳真不屑的挑挑唇,心想今夜若能這樣度過,她還真求之不得。
不經意被她將了一軍,軒轅天藏稍楞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就著酒壇子又大喝一口。
「真不會喝?」
不等眼前人答覆,他搖頭故意嘆道︰「行軍打仗不會喝酒,勝利喜悅便又少了幾分。遺憾遺憾……今天就由我來當你的啟蒙夫子如何?」
話音剛落,他頭一仰又是一口,隨即快如閃電地將她卷入懷中,對著肖想已久的嬌艷紅唇猛然壓下……
酒入愁腸、驚嗆連連——那不是鳳真平時喝慣了的清酒,只覺汁液一灌入口,個中滋味辛辣無比。那酒香蓬勃得像有生命一樣,惡狠狠朝她直撲過來,蕩起心中萬千豪情。
「你……」鳳真橫眉怒目,雙手使勁推拒,卻仍不敵他的力勁,被牢牢鎖在他寬大的懷中。
「我,我什麼?」軒轅天藏笑吟吟的凝視她,單手拭去她唇邊酒滴。「鳳棲宮里的御釀不用說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太純太淡,若是賞月看花吟詩作對,此酒最合文人雅士。但人傷心的時候,要是沒有陳年烈酒在旁怎麼成?」
話說到此,他若有所思,默默松開雙手。鳳真乘機月兌離掌控,邊忍著酒氣邊戒備瞪著他。
其實男子的堅強,有時也會在命運和人世的艱難抗爭中偶然顯現,是男人的話,也都有一塊不可觸模的柔軟地帶,一經踫撞,便攪起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柔腸。鐵血男兒,眼中也會有流波飛夢,有時也需一杯豪飲解悵然。
遇上她,情理之內;戀上她,意料之外。曾經無比自豪地宣稱——他軒轅天藏的女人必是世間獨一無二之人,卻在她挑釁的四箭飛射間失落了心。
原以為可以用國家大義抵銷兒女情長,但試探之後才發現,他終究還是不忍傷她太深。難道,她就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心?
酒意漸漸襲來,鳳真感到真氣上竄,渾身發熱,郁悶心情竟一掃而空。但看著軒轅天藏一直楞楞瞧著她,仍是感到頗不自然。
「我是在傷心,國破家亡又淪為敗軍之將,喝這酒正好,但你堂堂龍翔將軍喝來做什麼?」見他久不答話,鳳真繼而又心虛逞強道︰「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烈酒,呵,嘗過之後也不過如此而已!」
軒轅天藏大概也沒想到她會突發此語,楞了半晌,繼而大笑。「好好,酒能助興,今天就給鳳姑娘獻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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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前庭中矯健身影舞起拳來虎虎生風。鳳真步至庭中,見院中之人招式舞得有聲有色,藉著酒意,加上長久囚于宮中,鳳真也不禁手癢,便上前和他拆起招來。
棋逢敵手,興致更勝。剛接一掌,軒轅天藏感到她力道綿軟,忽然想起昔日為保安全起見,已將她功力化除,心中霎時微顫,立刻卸去內力。
鳳真見他後退,攻勢又起,全然忘了內力已無之事。兩人招勢雖華麗眩目,卻只是花拳繡腿。軒轅天藏看她打得起勁,也有興味逗她開心。
趁個空檔,鳳真迅速橫切進去,雙指點向他的要穴。軒轅心中一凜,再躲避已是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