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相傳,佛陀釋迦牟尼降生到迦毗羅衛國之前,國君淨飯王的宮廷里出現八種瑞祥,其一是池沼接突兀生長大如車蓋的蓮花。八瑞相過後,繁花盛開,四方萬霞。佛陀舌根生萬道光明,化作千葉金色蓮花。
日月更替,九轉輪回……
天地間突生惡蛟,上擾天宮,下亂人間,後驚于金色蓮花之奪目光華,不慎被擒,賜死于斬妖台。惡蛟結極怨之氣下沖人間,奪男嬰之軀體托生。
眼看,浩劫將起……
第一章邂逅
天下局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隘朽的王朝在神秘力量的牽引下,正一步一步走向滅亡,這是定數,也是她的命數。
她,出身尊貴,備受榮寵,父皇當她是神而不是女,期許她能佑王朝,賜封護國公主。只因她出生時,有一雜毛老道預言她有探知過去,預知未來的能力,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救天下蒼生于水火。
案皇信她能使黎民百姓免于戰禍,也信她可以保住洛氏龍脈。父皇所求不多,只願洛氏帝傳千世,子子孫孫永富貴榮華,他真的所求不多……真的不多嗎?
事實證明,那老道所說全是妄言,她看不清命運的絲線,阻止不了戰火延綿,也保不住洛宇王朝的百年基業;她擁有天人之體,蘊涵淨世明珠,卻沒有救世的法力;她僅僅所能做到的,只有保住洛氏最後一滴血脈,不求富貴榮華,只求寧靜安康。
江山易新主,是救世的明君?是滅世的魔星?天象不明,卦象不明。
安巢之下安有完卵,祖先的風光庇佑不了後世子孫,而盛極一時的洛宇王朝也將在歷史的洪流中只剩殘垣斷壁,只剩黃土沙塵……
月娘隱于雲後,星光暗淡,利于逃亡。
一名素衣女子駐足于距洛宇皇城五百米開外的山巔之上,臨風遙隔,仰望上蒼,似漠對廝殺沸騰的皇城;又似勘透皇城,易時移空,在另一處玄外天際依尋隔世宿緣……
極淡的星光融入每一絲黑暗,拂去每一縷丑惡骯髒,山川樹木就都籠進了她的淡雅之中。或許,正是有了她,這星、這光、這夜色才顯得淡淡的吧!
傳,她濟世救人,菩薩托世……
傳,她熟讀兵法,決勝千里……
傳,她有傾國傾城貌,七巧玲瓏心……
她遙望蒼穹,長嘆︰父王啊,女兒實不願再起戰火,陷蒼生于水火。您臨終之時,讓兒好好教養煬弟,兒定不再負您之托,請您原諒兒的不孝……
前人留給末代洛皇的基業已經是一盤散沙,國庫空虛、吏治不清、邊疆為患。洛皇雖想大刀闊斧改革,可時不與我,外有燕軍虎視眈眈,伺機而動,而朝廷所養的臣子們不光不思盡忠,甚至與敵勾結,又或者趁機斂財,沒有一人肯與王分憂。
王師自與燕軍開戰以來,節節敗退,平日里疏于訓練的士兵面對燕軍的虎狼之師,潰不成軍,自此洛皇臥病不起。
她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終使兩軍對陣于裕興關,誘捕敵將邱莫明。此時,父王薨,軍心再度渙散,燕軍勢如破竹,直取王都。
時勢如此,非人力所及,奈何、奈何!
「公主,燕軍已攻入王宮了。」弄雨望著輕蹙蛾眉的主子,絕色稚女敕的嬌顏上盡顯憂心。公主金枝玉葉,怎堪承受這亡國之痛?
素衣女子徐徐轉身,溫潤的目光從弄雨的包袱上輕掠而過,嘆道︰「弄雨,包袱中裝有何物?」
弄雨愣住,主子此時何以還有心情去關心這等小事?但依舊恭謹的答道︰「幾件換洗衣裳和碧玉盞。」
「碧玉盞、碧玉盞……扔了吧。」女子喃喃道,仿佛看到了它背後的血腥與廝殺,不能留啊!留了,終將是禍害。
「公主!」弄雨著急地抓住女子的衣袖,逾越了主僕身份,「千萬不可,它和您命連一線啊。沒有它,您……」
一直靜默在一旁的年輕男子迅猛地分開兩人,溫柔地把女子護在懷中,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弄雨,你是習武之人,會傷了公主的。」
「對不起,公主,弄雨沒傷著你吧?」她想要上前,又恐惹大師兄不悅。
女子輕搖螓首,莞爾道︰「別擔心,你沒傷著我。」繼而,她旋身正對護著她的男子,輕道,「律風,你去瞧瞧煬弟,好嗎?」
律風點點頭,淡瞥弄雨一眼,飛身上了馬車。
「這碧玉盞乃天下至寶,常飲所盛之水能延年益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帶著它不僅逃不過燕軍的追捕,還極可能招致賊寇的垂涎,不如棄之,若我命不該絕,終有尋回的一日。」
她的目光穿過弄雨年輕的臉龐延伸向遠方──蒼白天際的囂塵,蒸騰著亂世里和平的奢望……
律風乃護國公主的近身侍衛,武功高強,耳目極聰,是以在馬車內可听見她們的談話。
「公主,可否把碧玉盞藏至隱秘之處,日後也好尋回。」他不願見碧玉盞就此失蹤──把公主的安危交給渺茫的命運,好不容易有碧玉盞可幫她度劫,怎能看著她再度受苦……
她調回眸光,她居然在此刻,在律風的臉上看到了無限的生機,他如守護蒼生的神鳥,欲展翅高翔,「如此甚好!你帶著煬弟向西而行,定會出現新生的契機,可保碧玉盞不失。」知他原非池中之物,放他自由吧。
「屬下要保護您,不能離開。」第一次,他想要違逆公主的旨意。不只為了王朝,更是為了心中明知道不可及卻又難舍的深情眷戀,即使身為「影子護衛」,他也甘之如飴。如今這小小的希望也要破滅了嗎?
「律風,你知我所能,無人可傷我,而碧玉盞卻是我的命脈,有朝一日,它落入惡人之手,我命堪虞啊。」動之以情,律風會听的,也惟有她,才能引開燕軍的追捕,給煬弟與律風制造機會,「答應我,好好照顧煬弟,別存有復國之念,時不與我的道理,你應該懂得。」
背他而立,留給律風的僅有一色素綾,隨風靜漾的背影……
看到她,即使最庸俗的人也會頓生感悟,最齷齪的心也會觸發良知,可他能冒險離開她嗎?能嗎,能嗎?
上蒼啊,佑她!如保她平安,律風願意生生世世受焚心之苦。
「公主,您……保重……」千言萬語只化成心底最深沉的嘆息。
為何要有分離?律風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情之所鐘的女子,知她的心意已決,無可挽回,況碧玉盞非同一般,不容有失,他只得依令行事。況乎,她是主,他是僕,這樣的雲泥之別,又怎能逾越?
為何他們生在亂世之中?如果天下安定,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也依然是守護她的護衛,即使不能共效于飛,也能相知相守,沒有別離。
「弄雨,好生照顧公主,為兄去了。」
「大師兄,你放心吧。」想到從此可能天涯分離,弄雨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年少而純真的心中滿是遺憾,初初萌芽的少女情懷帶著憂傷。大師兄啊,雨兒願意等你,可你,願意讓我等你嗎?
律風抱著仍然熟睡的少主共乘一騎,留下馬車供她兩人驅使。公主駐于馬側,溫柔地替洛承煬拉好披風,輕道︰「我昨夜給煬弟喝了安神茶,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他醒來後如若問起我,你就告訴他,等他學好文治武功,我自會與他見面,萬不可任他胡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律風點頭,虎眸含淚,一咬牙,策馬西去,馬蹄卷起漫天塵土,阻隔了她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