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時雖是迫于無奈,但確實是奪了別人的江山,因此有許多人惱恨朕,因為朕阻了他們的富貴,所以朕一登上大寶,就頒布了一條法令,小十七你還記得嗎?」
昭陽頓時面色死白,囁嚅道︰
「四哥在明律上又加了一條,‘凡涉嫌謀反、謀逆者,不論主犯、從犯,皆凌遲處死,九族全誅。’四哥是希望他們看在自己的妻兒族人份上,不要鋌而走險,犯上作亂。」
朱棣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道︰「你明白就好。」然後就與道衍、三寶說話去了。
昭陽以路途辛勞,身體感到不適為由,告了個罪退了下去。
望著她黯然遠去的背影,朱棣不再有興致與他二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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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過了五日,駙馬行刺一事並沒因時間的流逝而淡下來反而持續升溫,朝野上下只有一個聲音——按律嚴辦其罪及族人。
「公主,去求求皇上吧,他那麼疼您,一定會答應的。」五天了,公主一直坐在繡架旁不停地刺繡,除了偶爾進食梳洗,她有多久沒合眼了,玉容慘淡,神情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昭陽頭也不抬,針線依然上下穿梭,她一定能把它繡好。
「公主,大人們不斷地上折子,听說皇上快要……」
「下去!」昭陽打斷雲喜的話,不耐煩地道︰「別煩著本宮。」
雲喜一下子跪到昭陽面前,淚流滿面,焦急地道︰
「您再不想法子,就要來不及了,只要您肯去求皇上,駙馬就有救了……」
「來人啊!」昭陽大喊一聲,宮外的守衛馬上沖了進來,「把她給我拉下去看著,沒有本宮的允許,不準放出來。」繡線依舊在錦緞上飛揚。
衛士得令,將雲喜架走,她使勁掙扎也是枉然,只得大喊︰
「公主,您不願去求皇上,難道也不看看駙馬嗎?他不是有心要刺殺皇上的,不然……」雲喜竭力地嘶喊,可惜聲音還是越來越遠,直至一點兒也听不到了。
昭陽始終也沒抬起頭來望她一眼,她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了這件繡品,她太專注了,專注地繡著……
直到冰冷的劍鋒貼上她的頸子,昭陽終于抬起頭來,淡淡地掃了持劍人一眼,道︰
「你要麼就殺了我,要麼就把劍拿開,等我繡完再來。」說完,她又低下頭來,鋒利的劍刃在細白柔女敕的頸子上劃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然故我。
風季淵並未因此收回手中的長劍,冷冷地道︰「一個丫頭都比你有情有義,南宮都快被你皇兄處決了,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繡什麼鬼東西。」他只比昭陽公主他們晚一天到京城,他一直在祥和客棧等宮里傳出消息,沒想到等到的卻是昭陽公主對此事不聞不問。他一直以為她會看在南宮是她丈夫的份上,盡量打探,盡力周旋,沒想到她是如此冷血之人,竟然對南宮的生死毫不在意,而今他又親耳听見了她與那丫頭的對話,更是怒從中來,恨不得一劍殺了她。
昭陽不理他,雙手在錦緞上比劃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再次下針。見她如此目中無人,風季淵的怒火更熾,她已經負了南宮一次,沒想到還是不知悔改,這樣的女人留她在世上何用?
「不要啊……」給公主端膳食進來的望春一見這嚇人的陣仗,駭得臉都白了,正要向門外求救。
風季淵抖了抖手中的長劍,望春馬上噤聲,公主的命在他手里啊。
「進來,把門關上。」風季淵命令道。
「不!」昭陽反對,「你去給我拿些墨綠色和金色的繡線,這兒用不著你。」
「公主……」此時好像由不得公主要怎的就怎的,望春站在一旁猶豫著。
「去吧!他要殺我剛才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昭陽不為頸子上的青芒所動,將繡架挪了挪,這樣才更加順手些。
風季淵也不反駁,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要膽敢引人前來,只怕你們公主就活不成了。」
昭陽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又繼續刺繡。
月兒落下,太陽東升,復又西落,一天一夜過去了,昭陽揉揉酸疼的頸子,想要站起身來,卻險些栽倒在地,出于本能,風季淵伸手扶了她一把,事後又懊惱自己多管閑事,她摔死豈不更好?
望春一直隨侍在昭陽身邊,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公主有個閃失。她見公主終于繡完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準備將繡架收起來。
「我自己來吧!」這件繡品,她一點兒也不會假手于人,從頭到尾,她都要親自動手。
昭陽將繡品展開,一只睥睨傲然的蒼鷹似欲飛出,那種神情,那種姿態,像極了一個人。直到現在,風季淵才明白昭陽公主為何堅持把它繡完,她哪里繡的是一只海東青啊,她每一下針,心里想的,心里念的,無不是南宮蒼旻啊!他從未見過如此栩栩如生的繡品,也從沒見過如此像人的雄鷹。
風季淵的心動搖了,她也許並非無情,她也許也是莫可奈何啊!
「你告訴我,你到底能不能救南宮?」如果在她能力之外,他必然不會再為難她,她對南宮只要有這份心意也就夠了,這世上哪有幾對生死相許的夫妻啊!
昭陽將繡有海東青的披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到托盤上,然後回身望著風季淵,堅定地說︰
「我能救——」但她下一句卻將他引入絕望的深淵,「卻不可以救!」
心中一寒,風季淵怒道︰「什麼叫‘能救卻不可以救’?」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意思。」昭陽冷淡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對望春說︰「本宮等會要梳洗,你下去準備準備。」
望春遲疑了一下,還是依照公主的話下去了,她不像雲喜,猜不透公主心里在想些什麼,只有依著公主的話辦事才是正經。
昭陽嘆了一口氣道︰
「你是他的好兄弟,今日我也不怕對你實說,四哥是下定決心要殺他了,但他應該會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南宮世家在武林的威望上,看在公公曾救了他的份上,對其他人法外施恩,但蒼旻他……校場行凶,眾目睽睽之下是鐵證如山,不官他有什麼理由,有什麼樣的苦衷,也都是難逃一死了……」
「你說過你能救。」朱棣對她的話幾乎言听計從;無一不允,他相信只要她開了口,南宮絕不會伏法。
昭陽點點頭,繼續道︰
「四哥疼我,只要我去求他,無論有多難,他都會允我的,但我卻不會去求他……听我說完,今日這番話,我也不會再對第二個人說了……要讓四哥放了駙馬不難,難就難在以後,國法的尊嚴豈容隨意踐踏,四哥雖是皇上,但皇上也有國法管著,如果他為昭陽一人破例,置國法于不顧,那他以後要如何掌管天下萬民?」
「是啊,你為你的皇帝四哥想,為朝廷想,為天下萬民想,為何獨獨不為南宮想?他才是你的丈夫,你真正應該關心、應該重視的人哪!」听她這一席話後,他才更覺她的無情和她的可悲,上次她犧牲一切也要阻止朱棣北上,南宮到底是以何種心態原諒她的?愛之深卻不能恨之切。
昭陽心頭一震,垂眸道︰
「他犯的是國法,並非說恕就能恕的,如果四哥要赦了他,那朝臣們也不會答應的,難道又要來一次死諫嗎?」四哥奪得天下,也滿手血腥,她真的不希望他一怒之下又來一次「誅十族」、「瓜蔓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