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瑕——
北六省巨富姬添榮的掌上明珠,家族世代經商,曾經壟斷了北六省的鹽行鹽運。她嫁入鳳舞山莊後,鳳天影在北六省也得以開設鳳氏商號。
鳳、姬兩家聯姻,鳳氏產業迅速壯大,姬添榮一旦亡故,姬家財產有一半會傳給他最寵愛的獨生女姬無瑕!
「嘖!難怪阮霸這麼著急要娶一個剛喪了夫的寡婦,他這哪是奪人妻,簡直是在奪一座金礦嘛!」
鳳天影嘖嘖有聲,心里也明白了幾分,但仔細一想,今日這樁婚事不正是太夫人親手促成的嗎?
回想起今日喜堂上太夫人對死而復生的兒子那種懷疑冷漠的態度,他又有些困惑︰這當娘的對干兒子怎麼比對親生兒子還要好?親生兒子一死,她就急著想把鳳氏產業與兒媳全權交付給干兒子,這事兒悖謬常情,令人費解!
以指甲撥一撥燈心,燈焰躥起,光線亮了些,他再把小冊子翻到第二頁,細看。
年媚素——
威遠大將軍之女。
兩年前,鳳天影隨商隊遠赴西域,關外遇險,財物被強盜洗劫一空,幸虧當時戍守邊疆的年將軍及時趕來救了他一命。將軍賞識他的經商才能,便把女兒許配給他。
從此,鳳氏產業受大將軍營下鐵騎軍士的庇護,鳳氏也向將軍府納貢獻銀,雙方互惠互利。
「這小野貓原來是將門千金哪!」
很少見到一個女子既有嫵媚風情,骨子里卻又那麼野蠻刁鑽!這個女子的確挑起了他極大的興趣。不過,她對自個的丈夫似乎沒有多大的好感。
除了這兩位夫人,還有一位,他今日沒有見到。把小冊子翻到第三頁,一個詩情畫意的人名映入他眼中。
吟柳——
江南書香世家的才女,家譜里曾有過三個探花、四位進士。
鳳老爺子生前向往仕途,器重有才華的書香子弟,與吟柳的父親是八拜之交,鳳、吟兩家訂有婚約。
吟柳及笄嫁入鳳舞山莊,但她只喜歡一人獨處,性情內斂膽怯,因而無法討得丈夫的歡心。
「吟柳……吟柳……」
嗯!這個名兒好听,想必那人兒更妙!不過,看完鳳家娶進門的三位夫人,居然沒有一個是原先那個翹了辮子的「鳳天影」傾心動情後才娶回來的,要麼是獲財獲利,要麼是互惠互利,要麼就是婚約難毀、父命難違。看來,原先那個「鳳天影」心機真夠深的,手段也真夠高明,竟把婚姻大事當成獲得利益的一種手段,這三個女人也真夠悲哀,她們的丈夫真是無情!
合上小冊子,收放妥當,他伸個懶腰,慵懶的目光在屋子里打個轉,視線落在一張床上,這張床看起來很柔軟很舒服,只不過床上已經躺著一個人,稍稍猶豫,他的唇邊便泛開一縷痞痞、壞壞的笑。
他可不是無情的人,拈花惹草、游戲人間是他的本性,說他玩世不恭也好,放蕩不羈也罷,美麗的花兒開在枝頭,總得有個賞花人來折吧,不然暴殄天物就太可惜了!
他先側耳聆听四周的動靜,又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再瞄瞄床上昏睡不醒的佳人,嘿嘿!天時、地利、人和統統佔盡,再不出手那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半眯的鳳目射出危險的光芒,他一步一步靠到床邊,一伸手,「刷」一下掀了被褥。
紅艷的新嫁衣下玲瓏的曲線、微露的玉頸,那麼的香艷可口!他徐徐彎下腰,兩手一伸,握緊了佳人的香肩後……猛力搖晃!
「夫人啊,快醒醒!快快寬衣侍侯你家夫君!」
他可不是采花賊,要風流也得佳人主動來投懷送抱,這叫情趣,懂不?咦?沒啥反應?再搖,搖啊,使勁搖……
啪嗒!
一滴淚珠順著姬無瑕緊閉的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涼涼的,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水痕蜿蜒著從她的眼角匯聚到他的手上,涼意也從手背直透心口,連心里也莫名地潮濕起來。帶著玩味的壞笑僵凝在臉上,望著淚流不止的人兒,他微微嘆了口氣,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重新幫她蓋好被子。
「傻丫頭,哭什麼?」
這個女人哪,還真是水做的骨肉!他苦笑著搖搖頭,一轉身,正想退到椅子上將就著睡一夜,不料,衣袖不知幾時已被她緊緊抓在手里,無奈回過身,看到床上的她像是陷在夢魘中,雙唇一開一合,發出幾個如同被沙礫劃過般支離破碎的音。
她一臉痛苦,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像溺水的人兒想抓住一根浮木一樣,抓得那麼用力,連指關節都變得蒼白泛青。
他久久地盯著她的手,似乎這只手抓住的不僅僅是一片衣袖,連他的心都被挽留在她身上,不忍看她痛苦落淚,他長長嘆了口氣,坐到床上,將她整個人連同被褥一起擁入懷中。一手輕拍她的背,他翻出記憶里娘親哼過的搖籃曲,朱唇微啟,醇厚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哼唱。
眉結漸漸舒展,淚痕干了的人兒睡得很沉,看不到那雙魅人的鳳目里不經意流瀉出的絲絲溫柔……
破曉時分,天空飄起了縷縷雨絲,初秋第一場雨,淅淅瀝瀝,繞著幾許煙霧,冷冷清清中又瀠洄著朦朧的輕愁。
姬無瑕睜開眼時,看到佇立窗前的一個身影,一綹烏發在風中輕揚,舞動的發絲迷蒙了他的眼楮,碎碎的目光有些飄忽,思緒仿佛飄得很遠。他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攤開白皙的手心承接著屋檐滴落的水珠,浮動在窗前的雨霧將佇立晨風中的身影渲染得猶如畫中人。
畫中人呵,可望而不可及!
清眸含著幾分憂傷,痴痴地看著,默默地看著,她甚至不敢靠近他,只這麼看著,心卻微微揪痛了。
在窗前佇立片刻後,鳳天影心頭微微一動,仿佛感應到什麼,轉身看到床上坐起的她,消瘦的臉頰,水光泛動的眼中充滿朦朧的憂郁,那麼痴痴地望著他,那種痴情,那種沉寂無聲的憂郁,就像一朵消瘦的菊花,靜靜地散發著淡淡幽香。
斯人如水,人淡如菊。
「你醒了?」
面對這個女子時,他唇邊不禁泛起一縷憐惜、溫柔的笑。
她有些吃驚,呆呆地望著他臉上的溫柔笑意,眼中又撲簌簌落了淚。
他又嘆了口氣,走到床前,手掌貼在她臉上,一遍遍地抹干她的眼淚。
承接過雨水的手涼涼的,貼到臉上時,她渾身顫抖一下,蒼白的臉卻突然暈紅——他、他居然在為她拭淚!
悄悄屏住呼吸,她生怕打破一個美妙的夢境,兩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涼涼的手包攏在手心里,再貼到唇邊,一口一口呵著暖氣。
指尖踫到兩片柔女敕的櫻唇,他的眼里頓時染上子夜的黯色,徐徐俯,聞著她的體香,在她耳邊邪魅輕佻地笑道︰「夫人,你這是在誘惑我嗎?」
她愣愣地看著他,沒有會意他話中的挑逗暗示,直到他的臉在她眼前漸漸放大,並呼吸到他噴出的氣息時,她才猛然回神,惶惑不安地張開嘴,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雙手慌慌地比畫出幾個動作。
她、她在打手語?!听著她口中的「咿唔」聲,他陡然心驚︰她居然是個啞巴!
她不停地打著手語,一會兒指指身上的新嫁衣,一會兒劃出一個圓,急切地想告訴他某些事,而他只是怔怔地盯著她一開一合卻發不出聲音的嘴唇,腦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壓根沒看清她打出的手語。
她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臂膀,用力搖晃幾下。他蹙緊眉端,目光微閃,略顯急促地避開她的視線,當她焦急地再一次抓住他的手時,他渾身僵了一下,竟撥開了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匆匆逃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