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惱地瞪著她。
「換人啊,也不錯嘛……」
黃漣笑著,又說︰「可是,我愛你啊,你真的真的真的希望換人?」
他瞬時石化,看著她站起來,瀟灑得像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連忙追上去。
「你再說一次嘛!」
月色下,紫竹林里,有人小媳婦似地央求著。
「考慮考慮吧。」
回答的聲音,帶著玩味。
但突然,有人驚叫︰「對了,你就是魅宮的黃漣。」
「是啊。」
「所以,當日留在牆上的紅字,是你自己寫的!」
「……」
「該死,你臨走也要耍我一次嗎?你可知道我當日……」
聲音,猛地止住。
地上,只見兩條影子,糾纏在一起。
風,徐徐地吹拂著。
終于,唇與唇分開,兩人默契地別過臉去,又開始邁開腳步,但兩人走得一前一後的,只是,那牽在一起的手,再沒分開。
番外篇將心錯
風蕭蕭,雪茫茫。
寒煙山,放眼白蒙蒙一片,分不清是天還是地。但是,在寒煙湖連心橋前,卻有兩名少年一直跪在那里。
雪,漫天飛舞著,落在頭上,眉梢上,鼻子或唇上,覆落出一層可笑的白。
噗嗤一聲,兩名少年笑了出來。
「你怎麼跪在這里?」
首先開口的少年,跪在左邊,發上纏著一般百姓慣用的麻布巾,濃濃的眉毛配上又大又圓的眼楮,看起來就像是廟會上的金童般可愛。
听到他這般問,跪在右邊的少年收起了笑容,沉默了一下,開口︰「你也是。」
右邊的少年,一身的裘衣,一看就知道是名門之後,秀氣的眉下是內斂的眼楮,聲音中听不出什麼感情波動。
「我是來拜師的。」
「我也是。」
寒煙山,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歸隱之地,相傳這人脾氣古怪,對于來求師的人,並不拒絕,卻無稜兩可地讓人家在寒煙山風雪最大的連心橋前跪下,十多年來,求師的人足可以踏平寒煙山了,可成功拜師的卻尚未出現。
「我會跪下去的,你呢?」
「當然。」
兩人說罷,又是默契的一笑,而友誼,就在這種默契中悄然滋生了起來。
「我是林阿寶。」
「溫岳藍。」
那年,林阿寶十二,溫岳藍十一,兩人硬著頭皮在連心橋前跪了五天五夜,以同樣堅定的決心終究成為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僅有的兩名弟子。
九年後,林阿寶盡得何落痕真傳,以一身快劍聞名天下,成為行俠仗義的劍客,得到了一個與他毫不相稱的名號——冷面修羅。而溫岳藍武功雖不及林阿寶,在祖蔭庇佑下拜朝為官,因足智多謀擠身朝中四大神捕之一。
煙花三月,柳絮飛揚的錢塘江邊,黃昏的腳步徐徐而來。岸邊是數不清的船舫,高吊在船桅上的燈籠,色彩斑斕隨風晃擺著,而燈籠里散發的淡淡燭火,就像害羞的少女,輕輕地把一身的瑰麗灑在江上,染紅堤岸。
而樂聲笑聲,也隨著登上船坊的人,漸漸地熱鬧了堤岸。
提著通體漆黑的長劍,有著干淨下巴的旅人踏著夜色而來。
壓低的帽檐模糊了輪廓分明的臉,旅人的目的地是高掛著水月坊招牌的船坊。才踏上船塢的塔板,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推嚷,旅人耳朵動了動,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站住!」
突然,身前出現了幾名彪形大漢,神色不善︰「水月坊已經被曹公子包下,走走走!別壞了曹公子的雅興!」
好看的唇在這個時候泛出冷冷的笑意,沒有人看到旅人是怎樣出的手,那幾名彪形大漢已經嗚咽一聲,捂住肚子申吟著倒在地上。
少了阻撓的人,旅人繼續前行,這個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陣推嚷之響。
會听到,主要是因為這水月坊實在是太安靜了,雖然不乏流瀉的琴音,卻仍然是安靜。
這個時候,旅人已經來到了一扇雅致的檀木門前。
幽幽的燭火映照著曖昧的黃,把房內的人影躍現在門扇之上——房內是一男一女。
靜靜坐在幾案前的女子,手輕輕地動著,正在彈奏曲調,而男子,此刻正亦步亦趨地,偷偷地從女子的身後親近過去。
就在男子用力抱住女子的一剎,琴音嘎然而止,房內的燭火也「噗」地滅了。
旅人眉頭一皺,把項上帽子往門上一扔,撞開門扇,瞬間飛身而入。黑暗里,旅人手中劍刃出鞘,男子突然一聲申吟,被撂倒在幾案上。
「藍,听說你在這邊設下陷阱捉拿賊人,我馬上就趕過來了。怎樣,我沒來遲吧?」
旅人嬉笑地伸手拍了拍站在幾案邊的姑娘的肩膀,然後手風一轉,「啪」地,以真氣點燃一度被滅的燭台。
扁明在瞬間回到視線里,可旅人卻傻在那里。
眼前的姑娘,額上系縛著淚型水晶,素妝嫵媚,一身薄紗罩在婀娜的體態之上,此刻正出神地看著自己,並非自己所熟知的人。
旅人的臉悄悄一紅,連忙解釋︰「姑娘,在下方才以為姑娘是在下的摯友,才會出手冒犯的。」
見那位姑娘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旅人的臉更紅了︰「呃……在下林阿寶,是……是……其實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名俠客,所以,並不是什麼壞人。我剛剛真的誤會姑娘是我的摯友了,才會……」
「大人!」
匆忙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數名帶刀侍衛沖進門來,看到被壓制在旅人——林阿寶手下依然掙扎不休的男子後,全數跪下,嘹亮的聲音隨即一起響起︰「恭喜大人,終于抓到了隱伏多時的千面蝴蝶!」
常言蝴蝶者,采花賊也。
林阿寶听到其他人的話,手下一用力,先把那名被稱作千面蝴蝶的男子撞暈,而後沖到跪在地上的侍衛前,忙問︰「你們家大人呢?躲哪里去了?怎麼沒……」
身後「嘶」地一聲,隨即,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阿寶,我在這里。」
猛地回過頭去,林阿寶驚詫地瞪著那名姑娘,只見她,徐徐地步近,手上拿著從昏迷的男子臉上撕下的那張薄如蟬翼的臉皮,臉上美眸顧盼生輝,唇上擒住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淡淡笑意。
一個指頭,顫抖著指向了姑娘的鼻子,林阿寶結巴地叫︰「溫、溫……岳、岳藍?」
回答他的,是一記彈腦門。
「阿寶,我先去換下這一身累贅。」
說罷,溫岳藍旋身就走,美麗的裙擺在視線里劃出亮麗的弧線,林阿寶的手猛地向前一探,拉住了溫岳藍的肩膀。
「阿寶?」
「沒事,你快去吧!」
觸電般地放開溫岳藍,林阿寶一雙手藏在背後,用力再用力地藏著,他是怎麼了?溫岳藍是他的好兄弟,不過是偽裝了一下,竟就讓他從未有過什麼的心泛起了漣漪麼?
「哈哈,沒想到林大俠這次也被大人騙了!」
身後,不識相的侍衛們竟在這個時候議論紛紛。
「說實話,我們家大人真是錯生為男子了,如果是姑娘,如果是姑娘……」
說到最後,一伙人居然都眼神朦朧了起來,林阿寶越看越火大,手中快劍在眾人頭上飛掠而去,下一秒,哀號連連,只見眾侍衛眼泛淚光,團結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有時間胡思亂想,你們倒不如好好鍛煉自己的功夫!埋伏的功力那麼差,如果我是殺手,早就把你們殺光光了。」
遷怒地教訓眾人後,林阿寶自己也愣了愣。
他討厭別人對溫岳藍的褻瀆,更討厭自己在義正嚴詞時竟有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憤怒。就像……小時候,難得家里吃肉,自己分到了很小很小的一塊,卻因為一個不注意被妹妹偷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