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發動的沖力將如來甩開,他跌坐地上,茫然地看著汽車遠遠離去,如來只覺自己的眼眶灼熱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
「救我……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如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李昕昕身邊,她躺在大片血泊中,胸膛上的起伏幾近於無,生命隨著鮮血流逝,只有口角依然流泄出痛苦,無助的申吟。
「救……我救我……唔……我不想死。……唔呀……」
「你不會死!不會!」如來喃喃地說著,抹去自她唇角不住涌出的血液,彎身將她抱起來。
「我會送你到醫院去!你不會死!」如來很清楚知道,隨便移動她絕對不是一個理智的方法。但是,以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在他懷中,神智模糊不清的李昕昕倏然睜開眼楮,看著如來,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你……你還未回……答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如來用最輕柔的力度,用雙手抱著她,沿著行人路向山下走去。
「回……答我……我……一定要……知道。」明明氣若游絲的聲音,卻滿是堅決。
如來不由得頓下腳步,垂下頭,看著她在血色映襯下蒼白而狼狽的臉龐,躊躇半晌後,他定一定神說︰「我不可以喜歡你。」
忍著渾身的痛楚,李昕昕追問︰「為……什麼?」
「因為……」面對她追根究底的提問,如來斂下濃密如扇的眼簾,試圖掩去眼中的憐憫與不安。
「因為……我已經有心愛的對象了。」他知道自己應該說謊,但是,他做不到。
見不到他就會想他,見到他就會緊張,和他說話會羞澀,在他面前總希望自己最完美最完美……這樣的感情,一輩子只會有一次,對象亦只有一個。不是任何人,不可以是任何人,就唯有「他」。
他無法以謊言掩飾真心,即使知道會帶來殘忍。
「原來……如此。」李昕听忽然笑了笑,牽引起內髒的創傷,為身體帶來更大的痛楚,看著她痛苦得五官扭曲,本來減緩流出的鮮血,倏然急涌,如來慌張地大叫︰「你怎樣了?李昕昕……李昕昕!」
李昕昕舉起手,輕輕地模向他寫滿焦惶與擔心的臉孔,只是輕輕的踫觸,她感受到一份從未有過的慈悲。
短短一瞬間,李昕昕混濁的眼神忽然變得明亮,她看見了——七彩煙霞,萬丈金光,立於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蓮華,拈花而笑的佛影。
那是端嚴與慈悲,高貴和解月兌。
凝視著他俊俏的臉孔,同時透見深藏其中的內在,李昕昕渾然忘記了一切外在的苦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靜。
「得到你的愛……他一定……會很幸福。」沐浴在慈悲的佛光之中,帶著和煦的微笑,留下最後一句話,她雙眼一閉,模著如來臉頰的手無力地落下。
「李昕昕!李昕昕!」看著她閉上的眼皮,頹然垂下的四肢,毫無生命氣息的感覺令如來慌張不已。「李昕昕!你怎樣了?李昕昕!李昕昕!」
斑聲大叫的同時,馬路上,再次響起了汽車駛過的聲音,焦惶的眼神來回於漸漸放大的車頭燈與昏厥的李昕昕之間,在如來腦海中倏然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咬一咬牙,他抱著李昕昕沖出馬路。
突然沖出馬路的人影,令迎面而來的磁浮跑車車主大吃一驚,慌亂地扭轉車頭閃躲。
「嘰嘰——!」刺耳的煞車聲,紊亂的燈光閃爍,如來合上雙眼,心神有如止水,始終佇立在馬路中心,一動不動。
雖然車主盡力扭轉方向盤、狂踩煞車,但是,跑車的車頭還是撞上如來的小骯,將他撞得飛退數步,一口鮮血噴出來,艷色迸散如花。
劇痛難當的同時,如來終於感到身體內被封印著,凝結有如冰川的力量再次恢復流動。
「喂!你沒事吧?」大受驚嚇的跑車車主跑下車子,看見他似乎死不了後,立刻松一口氣,接著,大聲叱責起來。
「他媽的!好端端站在馬路中心,你是不是瘋了?如果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別站在馬路中心害我撞死你!」
如來充耳不聞,忍住彌漫全身的痛楚,閉目凝神,渾身散化出點點金光,源源不絕地流入懷中的李昕昕身上。
佛法光芒披滿一身,一尊巍峨金佛於身後隱現形相,被血沾得髒亂不堪的身軀與臉孔,竟令人感覺清聖無瑕。
本來破口大罵的車主不敢再說半句髒話,靠著車子,雙手合什跪下,滿嘴神佛地敬拜起來。
同時,嘈雜的警笛聲響起,黑色的警車與純白的救護車一同到來,所有人都震驚於浩瀚佛光之下,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害怕退縮,有的虔誠跪拜。可惜,即使再驚世的能力,也喚不回逝去的靈魂。
源源不絕的力量,彷如石子投入一潭死水,甚至無法牽起一圈漣漪。
傷勢加上心頭的失落令如來頹然而倒,耀目金光隨之飛散黯淡。最後,只余下寂靜黑暗,就像眼前的世界,更像——他此刻的心。
第九章絕望中的一線希望
「北冥先生,令弟就在里面,他在車禍中受了重傷,麻煩你見過他後,簽字批準我們為他進行手術。」
「唔!」
在醫院的急診室中,北冥浩天大步走向病床。在見到躺在床上的如來時,沒有安撫,沒有慰問,而是神情嚴厲地揚手,用力一摑。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在急診室內響起,勁度大得令如來的頭向左邊歪去,右邊臉頰上一個五指印登時腫了起來。
「被車撞很好玩嗎?蠢材!為了一個女孩子,你連命也不要了!」北冥浩天厲聲叱罵,氣沖沖地再次揚起手,用力摑下去。
「你干什麼?」見他揚手再打,本來呆了眼的醫生護士連忙一涌而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拉開。
「北冥先生,請你理性一點!你的弟弟剛剛遇上車禍,雖然他的神智清醒,但其實受了很重的內傷,他需要動手術,你不應該對他動粗,他……」
「閉嘴!」北冥浩天寒著聲音一喝,沉重的壓力隨之迸發,霎時間,喋喋不休的醫生,抓著他的護士們,連叫也叫不出一聲便倒頭栽在地上。
不耐煩地將昏倒在地上的人踢開,北冥浩天再次走上前,站在床側居高臨下地俯視如來。
烏黑的長發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躺在蒼白的病床上,如來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女圭女圭一樣,動也不動,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平日溫潤明亮的眼楮通紅,布滿血絲,瞼與唇毫無血色,青白如紙,只有剛剛被打的右頰腫了起來,容顏憔悴而狼狽。北冥浩天本來滿肚子是氣,不過,越看著他,就越覺得心疼。
抿著唇,伸手撩起他身上的薄被,在如來已經褪去衣服的上身,布著不少細小的擦傷,小骯上更有一圈赤黑的瘀傷。
蹙著眉,北冥浩天才將手按上去,便感到掌下柔韌的肌肉傳來一陣痛苦抽搐。
知道他的內髒確實受傷甚重,北冥浩天連忙將力道放輕,手心吐出一團柔和藍光,在瘀傷上化成千百光絲,慢慢滲透到如來體內,為他修補內髒的創傷。
「小笨蛋,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只可以救別人,不可以自救,就應該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干什麼要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
依然是叱罵,但是他的語氣已經柔和下來,沉著的聲音中揉合著深深的疼愛與憐憫。
可惜,現在的如來根本听不入耳,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通紅的眼楮內呆滯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