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的母親,一反前態,看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可她反倒害怕地退後了一步,撞進了陳落華的懷里。
腦後的發突然被撥開,她嚇了一跳,連忙退出他的懷抱,狠狠地捂住了靠近左耳的地方。
可是,她知道晚了。
從他那漾起暖笑的唇,就知道他已經看到了。
而被她隱藏了三年的秘密,還有那個必須得舍棄的名字……
安逸言。
必于這個名字背後的秘密,本以為會一直守下去的,結果,卻敵不過言的母親——不,現在,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神情激動的女人,不是誰的母親,而是她的,安逸言的母親。在那婆娑的淚下,她這個不肖的女兒,只能徐徐地把一切交代清楚。
那天,與文見過面,當她听了顏白茴的勸,怒氣攻心地跑去找陳落華理論卻被他趕走後,她蹺了聯考前的輔導課,跑回家里大哭了一場。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可沒想到醒來後餓得要命,在經過書房時,竟听到許文生不知道對誰說絕對不能讓身為信諾集團唯一繼承人的她活到十八歲的生日。
慌亂里,撞翻了走廊的裝飾花瓶。
許文生喝罵了一句什麼,便听到腳步聲響起,她連忙跑下樓梯,剛好推門離開時遇到了顏白茴,急忙間,便拉了顏白茴就走。
她不知道許文生有沒有看到她!
把剛拿到駕照的顏白茴推上了車後,她沒有回答顏白茴的問題,只是一味地叫她開車。
然後,有一輛紅色的跑車追了上來。
接著,腦海里只響起一陣尖銳的煞車,待她再回過神來,已經跌趴在無人的公路上,仍然在車上的顏白茴則頭破血流地,慌亂著哭喊著拍打著車窗。
然後,她被誰用力地拖開,幾乎是同時,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待她再清醒過來時,已經身在醫院,而她的臉,已經變成了顏白茴的,而一切的噩夢,隨著那個在顏父顏嫂心里感激涕零,墊付了費用龐大的醫療費與整容費的大好人大老板許文生的到來被揭開了帷幕。
「他威脅你?」
被他一直握住的手緊了緊,看著他那認真的表情,她忍不住牽出了笑,「沒有啊,他哪有什麼可以威脅我的……」
「到這個時候你還撒謊?他都坐牢了,你還怕他什麼……」
她鉗緊了嘴巴,與其說是在選擇沉默,倒不如說是在害怕。
看到她這個表情,他心里就有氣,可氣歸氣,心疼的成分卻在情緒里佔了更多的位置。
一個人,經歷事情,改變想法,進而改變性格。
可是,再怎麼改變,屬于安逸言的部分,卻仍然殘留著,例如——倔強,例如——愛鑽牛角尖。
一旦倔強起來,或鑽起牛角尖,真是十頭牛也拖不回來。
第10章(2)
就在他完全拿她沒轍之際,只听病床上一陣聲響。
還沒反應過來,小白只覺得腦袋一痛,吃驚地轉過頭去,瞪著襲擊她的凶器,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那……
不是拖鞋嗎?
「安、安伯母……」
就連陳落華,也被言的母親這個舉動給懵了眼。
「笨蛋,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女兒有那麼笨!」
說罷又是一拖鞋敲來,小白嚇得跌坐在地上。
不過,讓她更吃驚的是,那拖鞋沒有真的敲下來,是因為她的母親突然捂著嘴巴哭了起來,「不過最笨的卻是我……明明都把自己賠上了,居然還什麼都不知道,險些把自己的女兒給毀了……就為了,就為了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已經死去的人?」
陳落華的月兌口而出,打散了小白的失神,幾乎是反射地,就當她的母親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的同時,她捂緊了他的耳朵。
「是言的父親。」
「媽,不要說!」
「笨孩子,對你身邊的男人,為了替你討個公道,連努力了二十多年的繼承權都放棄,甘心成為別人奴僕,哈背躬腰,連尊嚴也不計較,你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
母親的話,讓小白狠狠地窒住。
「我累了,你們都走吧。」
「媽……」
「對了,別忘記了告訴他們,脖子是我不小心割到的。」
看著母親翻身上床,側身躺下,肩膀被拉了拉,雖然知道是誰拉她,可是,她還是驚弓之鳥般地震了震。
肩膀上的壓力沒了。
「我們出去。」
身後的他,更是冷冷地轉身,她轉過去,只來得及看到他走出病房的一剎。
「你沒什麼像我,就那種笨蛋脾氣像。」
想要走出病房,卻听到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傳來,她愣了愣,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母親的謾罵以及用她才削了水果的刀往自己的脖子猛地一劃的瞬間。
「但是我比你聰明,懂得把握屬于自己的男人。」
甩了甩頭,歷歷在目的真實卻在此刻變得模糊了起來,撇下那份不知如何形容的濕潤心情,她追了出去。
那個男人,就那樣孤孤單單地站在庭院里。
淒寒的風,使得樹上依然掙扎著維持綠意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而她,站在庭院的入口,一時不知如何走近。
就像母親說的。
為了她,這個男人放棄了為之努力了幾乎二十年的繼承權,被他所敬畏的父親摒除家門外,甚至還隱忍著他最引以為傲的自尊,像只哈巴狗似的去討好許文生,每天每天重復著卑躬屈膝的狀態。
酸意突然泛濫,她連忙仰起頭。
四十五度的方向里,可以看到依然綠色的樹冠,還有灰蒙蒙的天空。
當日被強迫接受不屬于自己的臉,為了已過世的父親的聲譽,她接受了顏白茴的身份,還有顏白茴的臉,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午夜夢徊,在爆炸聲里驚醒,汗流浹背地去照鏡子,卻被鏡子里面的自己嚇得幾乎沒暈過去。
甭獨之時,想起那朦朧不真實的過往,與他的點滴,那種曾經甜蜜或是流淚的傷心,想著不管在哪里,一定還會有一個人永遠記得她愛著她,才使得她堅持了下來,以顏白茴的身份活下去。
可是,沒想到有這麼一天。
那個人來到了她的面前,口口聲聲說對她一見鐘情。
站在她面前的他意氣風發,早早沒有了當日出了醫院便去找他時看到的頹廢不振。
記得曾經有人說過,她拒絕了別人,卻像是一副失戀的表情。
是的,被表白的人是顏白茴,可同時也代表了安逸言的被遺忘。
他越是說喜歡她,殘留在她心里的屬于安逸言的部分就越痛。
所以,當時唯一的選擇是,離開。
然而,現在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了她就是安逸言,沒有安逸言如公主般可愛的臉的安逸言……
這樣的她,還是他心里的她嗎?
就連身為顏白茴的她,也並非真實的顏白茴,一切都是壓抑著表現出來的虛偽。
這樣的自己,到底是誰?
咬唇,她轉過身去,可就在她轉身的一剎,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又要逃走了嗎?」
她頓住腳步,不敢回頭。
腳步聲在接近,看到他的影子漸漸地覆蓋住她的,她不禁緊張地捏了捏拳。
「你說你對我一見鐘情。」
「是的。」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僵硬的肩膀。
「可是,臉是顏白茴的臉,心卻是安逸言的心。」
「嗯。」
為什麼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答案呼之欲出,他不禁為她感到心疼。
「所以,你愛的那張臉的主人根本不存在。」
「嗯。」
言簡意駭,終于了解是什麼意思了,她不禁苦澀一笑,轉過去,卻沒有看他的眼,只是一味地低著頭,「這次我不逃,這次我會在你的面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