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我不是跟你說話。」
只是很輕很輕的語調,可顏嫂卻緊張地住了嘴,嘴唇發青著,一雙手在台下面悄悄地捏了徑自出神的小白一下。
直覺地看了對面的他一眼,她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桌上的台布。
「不,我……」
「我們正在交往。」
手,突然被他握了個緊,接收到他投來的溫柔目光,她心里不禁愣了又愣,卻又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地,讓她緊張的注視箭一般地穿射而來,尋覓過去,正好對上了言的母親的目光。
不知道是否錯覺,那目光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惱恨。
一愣,待她再細看,已經換成了一種欣慰的視線,「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說罷,轉向身邊像是嚇得出神的顏嫂,「你女兒也很久沒有回家了吧,這個周末準備一下,讓她回來吃個飯,也好跟我這個寂寞的伯母說說年輕人們的愛情故事吧。」
說罷,擦了擦唇,優雅地遞出手來,顏嫂見了,連忙去扶。
見著兩人一副要離席的樣子,他連忙地站起來,趕過去在另一邊扶住了言的母親。小白安靜地看著他扶著言的母親走出去,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他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切、體貼的態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言的母親是他的。
看到他待言的母親的態度,她不禁一再地失神。
他為什麼待言的母親那麼好?
很想很想知道。
可兩人並肩走在夜里,即使是肩膀不小心踫了踫他的,他也連忙加快了腳步,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拉遠了彼此的距離。
如果這一夜沒有遇到言的母親,是否他們已經結束了?
比起失望,更多的竟然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看著他沉默的側臉,輕輕皺著的眉,她,什麼也問不出口,只能讓那種叫人無力的沉默在彼此間繼續蔓延。
「你……」
突然听到他開口,她反射地看過去,卻剛好撞上他的目光,不料他竟然飛快地別開視線,這樣的舉動,實在讓人介意得不得了。
又是一陣沉默。
「你很少回去看你父母?上次……」
他遲疑了一下,「上次你不告而別,也沒有跟他們聯系,為什麼?」
「……不為什麼。」
夜越深,風就越冷。
自然反應驅使她忍不住往他身邊挨近,可他卻像方才那般避她如蛇蠍,幾乎是反射地跳開。
尷尬的氣氛霎時籠罩在彼此間。
她沉著臉,他則僵硬著唇角,想說些別的話題來緩和彼此間突然緊張起來的氣氛,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
「很晚了。」
她半嘆著,見她主動打破尷尬,他連忙附和點頭,「是啊……」
「那走吧。」
「嗯……喔。」
嘴巴說走,可他的腳卻一動也不動,就像是扎根在地上似的,她別過臉去不再看他,再次邁開步伐。他見了,也連忙邁步。可縱然是一起走的兩人,彼此間的距離卻疏遠得仿佛陌生,而且彼此像是極有默契地,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只是悄悄地,拿眼角眉梢去注視著不遠處的淺淺身影是否與自己步伐一致。
所以,被誤會似乎理所當然。
「華?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意外的聲音響起,她看著地上的影子頓住步伐,不必回頭也知道他被喊住了,而那聲音不是誰的,正是那個讓她極是介意的文。
手不禁模了模包包,里面還裝著文那天遞過來仿佛挑戰書一般的巧克力呢!
不過可悲的是,縱然她就站在陳落華的身邊,縱然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距離,可就因為她的長相過于路人甲,所以被不小心地無視了。
好歹她也是陳落華的掛名女朋友吧,如此的忽略她真的是……真的是做得太好了。
明明是自己不想要的戀愛,可真看到別的女人接近他,為什麼到頭來還是會不高興?不想再听文在他面前故作可愛的甜聲軟語,她再次邁開步伐,走得極快,耳邊生風地,要甩掉不高興的情緒,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看不听不知……不是嗎?
埋頭走著走著,猛地一腦袋撞進了別人的懷里,她嚇得連忙退後,「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呃!」
眨眼眨眼,為什麼眼前的男人看起來……
「顏白茴?」
對方遲疑地叫著,細薄的唇突然笑出了迷人的弧度,「最近有沒有去復檢?有沒有乖乖吃藥?」
小白愣了愣,「……醫……生?」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這種語調喊我醫生?」
對方沒好氣地笑了,不是別人,正是當日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的主治醫生。
「醫生你還不是,每次看到我都把我當病人。」
她被他的語調給逗笑了,兩人正說著話,她的腰身猛地一緊,驚呼一聲,轉過去,沒想到卻看到陳落華那似乎有那麼一點高深莫測味道的臉。
還沒來得及為他的出現感到奇怪,腰身又是一緊,他竟然把她不著痕跡地半藏在自己的大衣下,並伸出手去,笑吟吟地道︰「我是小白的男朋友,初次見面。」
她意外抬頭看著他線條顯得僵硬的下巴,還有毫無笑意的眼,不明白為什麼竟然有種他在吃醋的錯覺。
但如果連她都感覺到了,人家又怎麼會沒有發現他的失禮與挑撥?
連忙看向她的主治醫生,卻見對方正以一種奇怪的目光深深地看著陳落華,就像在回憶什麼似的。
突然,醫生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在醫院里幾乎把病房給毀了的大學生!」
臉色頓時一變。
「你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看著陳落華的臉霎時青紫,正奇怪著,她的手腕被他猛地一拉,逼著她隨他離開。
他很少這麼沒禮貌的。
不,這不是禮貌的範疇!他現在的表現,仿佛是被惹惱的野馬,正失控地四處蹦達。
小白連忙回頭,沖醫生做了個「抱歉」的手語,可沒料到,距離醫生大約十米的地方,還有一個人臉色古怪地站在原地看著她和陳落華的離開。
不是別人,那身影正是文。
而就像是發覺了她的視線,文突然沖她做了個手語。
是手槍。
做了個用手槍向她發射子彈的動作,然後笑了,瀟灑地轉身離開。
很干脆的女人,這次,不再迂回,放棄了心理戰術直接地向她宣戰了,至于戰利品……
轉回來,看著臉色緊繃的陳落華,一再一再地失神了。
這個男人,名義上是「她的男朋友」,可她視同雞肋,即便有人要搶嘛,她其實也……也可以很干脆地……讓出來啊……
本來只顧著離開的他突然愣了愣,為那突然反握著他的小手。
小小的指頭,就那樣突然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停車場的入口停下了腳步,他低頭尋她的目光,卻發現她一臉的失神。
是失神啊!
如果是失神,估計就是正好在想什麼緊要的事,不自覺地握住了他的手吧?
「在這里等我。」
說罷,他松開了她的手。
她意外地頓住腳步,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終于沒進燈光昏暗里。
他果然……
對她膩了,想跟她分手吧?如果是這樣,明著說就是了,何必還假意地維持著每天一起吃晚飯的慣例?
想到這里,心里老不舒服地。
包包里,突然傳來了行動電話的鈴聲。
接听,沒想到竟然是顏嫂打來的電話。
「現在……過去?」
回應她的疑惑的是更疑惑的聲音,只听電話那頭的顏嫂如此吞吐地說道︰「嗯,夫人剛剛吩咐了,說希望你現在就過去,她有事想跟你談談,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