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是個搞不清狀況的文科生,不然光這一上一下,就夠他死幾次的了。
「多……多謝你的夸獎……」
希望他一直這麼搞不清狀況下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反正學校里幾千學生,到時候他想找也找不到。
瘦小男生根本沒听到他心中的吶喊,又激動萬分地追了上來,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參加校運會對不對?我也是!那玩意太麻煩了!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溫樂灃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秘密……這不就是說,他已經有了把柄在那小子手里?
「這位同學,我知道你不想表露你身懷絕技的事,但是既然見到了,就說明我們有緣,咱們打個商量,我一定一定幫你保守秘密!你……你能不能稍微教教我……那個往上一飛……是怎麼做的?」
瘦小男生的臉上帶著面對英雄時的諂媚表情,溫樂灃卻頭昏目眩……
丙然……是飛上去的……這下可怎麼辦?說什麼謊才能圓過去?
溫樂灃閉口不言,瘦小男生卻不放棄,死跟在他旁邊繼續喋喋不休︰「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對不對?那能不能這樣,我也不問你的名字,也不問你的班級,每天晚上這個時候,我就在這里等著你,不管狂風暴雨,我絕對風雨無阻,直到你來為止!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在這里長跪不起啊師父——」
溫樂灃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真想跪下去的姿勢硬生生擋住。
「你不要這樣,剛才我什麼也沒干,你也什麼都沒看見,事情就這麼完了,我也不追究你偷窺的責任,OK?」
「不要!」回答得很干脆。
溫樂灃想把鞋子月兌下來塞到他嘴里……「那你想怎麼樣?」
「收我當徒弟,我就幫你保守秘密!」理直氣壯。
溫樂灃氣得發抖︰「保守秘密……我有什麼秘密需要你守!就算你剛才看到……也沒有證據!我不承認你又能怎麼樣?」
「你不承認?」瘦小男生伸長他細瘦的脖子,不懷好意地看著他,「你以為你不承認就算完了?」
溫樂灃心里突地一跳。
那男生嘿嘿地詭笑兩聲,忽然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向周圍大吼︰「來人啊!罷才有人踩校長的腦袋呀——」
溫樂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雖然現在他更想做的,只是捏斷他的脖子。
「好了……你贏了!」踩校長腦袋的罪過比會飛的罪過大多了……即使是當時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溫樂灃,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咬牙切齒地捏緊那小子的雙頰,就好像捏著他的脖子一樣,「明天晚上這個時候……我就在這里等你,你要是敢遲到,當心我殺了你!」
甩下他,溫樂灃拂袖而去,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還在後面口齒不清地喊︰「西西西虎〈謝謝師父〉!吼疼〈好疼〉……西虎慢酒〈師父慢走〉!」
靜了幾秒鐘,那小子的聲音又追了過來,「西虎〈師父〉!偶一名組西〈我的名字是〉劉相機……」
到底他是叫劉「相機」還是別的什麼,溫樂灃有很長時間都沒搞清楚過,只是劉相機劉相機地叫,那小子只有第一次的時候愣了一下,後來就應得很順了。
劉相機是個勤奮的學生,溫樂灃也不是很差的老師,問題是靈魂出竅這種事不是說學就能學的,那小子真的是一點那種天賦都沒有,而且溫樂灃既不能告訴他自己飛行的秘密,也不能隨便教他一點東西算作敷衍,整日面對那個滿臉寫著「期待」的學生,他愁得頭發都快掉光了。
「師父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飛?」
「嗯……嗯……就快了……」
「那這個‘快了’是多久?」
如果可以,溫樂灃真想告訴他三個字——「下輩子」……
基于這種種原因,劉相機的飛行學習永遠沒有進展,總是在離地兩秒鐘後,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
好在劉相機似乎也並不太在意。溫樂灃願意教,他就學;溫樂灃煩了不想教,他就很諂媚地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師父地叫,陪他聊天開心。
時間長了,溫樂灃才漸漸發現,其實劉相機想要的,並不是一個能教他飛行或是什麼特殊能力的師父,而是一個能和他說話的朋友,即使溫樂灃不理他,他自己也能在那里一說大半天,好像只要有一個听眾就滿足了似的。
當然溫樂灃並不排斥這樣的人,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只要知道有個人願意與他說話就行了。
「你要是想要人和你說話,直接說不就行了?干嘛要用那種手段要脅我?」溫樂灃問。
劉相機呆了一下︰「啊……你發現了?」
「……」沒發現才是呆子。
「沒錯,我就是想要個人和我說話,因為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我總是不能盡興,是你的話就沒有問題。但是我又怕你走了就不回來……」劉相機笑,「所以用了點小手段……」
「什麼叫是我的話就沒問題?」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騎在高高的民宅頂上,坑坑窪窪的瓦片和飛檐扎得兩人——不,其實只有劉相機一個人——疼,但他沒有訴苦,反而笑起來時瘦得窄窄的臉上帶了些狡黠。
如果是現在的溫樂灃,一定能感覺到在他笑容之下些微的異樣,但那時的溫樂灃,只是一個剛剛離開兄長羽翼的小雛,他感覺不到笑容之後的意義,只是覺得那種笑有點冷,就像初夏的夜晚,不知何處而來的絲絲寒意。
***
第一個學期中間時,溫樂源來學校看他,一見面,多日不見的高大男人,便一副賤得讓人恨不能跺兩腳的德性撲了上來。溫樂灃躲閃不及被他抱了個滿懷,然後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我最親愛的弟弟呀——」之類的恐怖聲音。
宿舍里其他人都躲了八丈遠,如果有可能,他們甚至不想承認這里是他們的地方……
溫樂灃都快氣昏過去了,偏偏力氣沒他大,怎麼也擺月兌不了他。
「你這個人……放開!你這樣不難受嗎?我不是小孩了!」
「弟弟永遠是弟弟……」溫樂源陶醉地說。
溫樂灃一腳踢在他腿骨上,溫樂源嚎叫。
當溫樂源〈在溫樂灃的威脅下〉終于表達完最親密的兄弟情誼時,宿舍里的閑雜人等已經都被他惡心出去了,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行了,說吧。」溫樂灃坐在已經卷好,只剩下光板兒的床上冷冷地說。
「說什麼?」溫樂源嬉皮笑臉。
「我知道你發現了。」
溫樂源雙手插在口袋里,暖暖地笑起來︰「是啊,你月兌體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長得我在家里都感覺到,所以就追來……」
「我不是說過不準你來?我一個人在這里就行!」
溫樂源弓體,眼楮與他平視,笑得依然溫暖︰「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弟弟,一定行的。不過……」他揉揉弟弟的頭頂,「記住不要月兌體太久,你離開太久我能感覺得到,而最重要的是,那對你身體不好。還有……」
溫樂灃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還有什麼!」
「還有……」溫樂源的手轉而按上了他的肩膀,他的力氣很大,壓得溫樂灃有些疼,他的眼楮前所未有的冷峻,表情嚴肅異常,「我不知道每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誰,不過我不喜歡那小子,你和他接近的時候,小心點。」
溫樂灃心里突地一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