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里,映入眼簾的只是簡單的一行字。
「守住凝雪劍,另,月緋乃辱我之人養女。」
本想以淡漠的聲音念出來的話,到頭來,竟變成了絲絲的顫抖。
猛地回想起紅月因為他的吻而痴迷動情的臉,上官書狠狠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如果你不是,如果你不是……」
如果紅月不是那個曾經羞辱過義父的人的養女,如果……不是?
後腦頓時一陣發麻。
上官書懊惱地用頭撞向堅硬的八仙桌。
謗本沒有這種假設性的可能,傷害義父的人等于傷害了他,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心存僥幸,何況……
從懷里掏出一直不離身的素色錢袋,掏出里面的紫紗方帕,小心地攤開,望著那對紅石耳環,上官書的眼中流露出了絲絲的疑惑。
為什麼此刻已經完全記不起那名姑娘的相貌了?
目光流轉,不經意地看到了安躺在紅石耳環旁邊的紫玉手繩,腦海里瞬間又浮現出紅月回答說知道時的表情,上官書連忙把東西塞回錢袋里又放進懷內,但狼狽的感覺不散,于是,他又把貼身錢袋拿出來,急急地放到了床上,用被褥與枕頭層層壓住,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看看天色,時間已經快到了。
于是,上官書離開床沿,往大門走去。
而當上官書走出房間後,房內突然響起了一聲輕嘆。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床底下爬出來,走到床邊,然後伸手探進了以奇怪形狀疊放的被褥底下。
第10章(1)
夜是靜謐的,居然沒有風,而天上,濃雲厚重,把月色藏起,若隱若現的霞光使天空看上去像是龜裂似的。
沒有看到上官書的蹤影,也沒有看到傳言中發拜帖言明今夜前來的妖女紅月。時過三更,潛伏在空洞派掌門所住的院子四周的武林正派們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而一直緊握住凝雪寶劍的空洞派掌門陸光光,也因為年紀已大,開始忍不住打起盹來。
就在這時,庭院外徐徐步進一名長相清秀的姑娘,手里捧著的,是熱氣騰騰的拉面。
聞到香氣,大家頓時精神了過來。
「這不是上官盟主的貼身丫鬟玉兒嗎?」
眼尖的人,馬上套近乎,走到了玉兒的身邊,一雙眼楮,拼命地瞪著她手中所捧的盤子里所盛載的幾碗熱面,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黃山山腳的夜是深寒的,只是一碗簡單的熱面,也能勾醒月復中蛔蟲啊!
玉兒輕笑,「玉兒沒法騰出手,煩請少俠自便。」說罷,又望了望仍然躊躇著要不要過來的其他人,「廚房里還有很多,都是我家公子吩咐準備的。」
眾人一听,頓時大喜,匆匆圍過來搶面,沒搶到的,直接沖出院子,跑廚房去自己拿。
玉兒見眾人都歡喜地吃著面,于是回到院門邊,把早前擱置在那里的食盒取餅來,筆直地走向空洞派掌門陸光光的房間。
「是誰讓你進來的?」
看到突然闖進來的玉兒,空洞派掌門陸光光神色一變,握住劍的手更用力了些。
「陸、陸掌門。」玉兒惶恐地退後,「是玉兒一時心切,想為陸掌門端食,忘記了要敲門。」
看玉兒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陸光光重咳了一聲,視線躍過玉兒,看到院外的徒弟與其他正派人事埋頭苦吃著手里的熱面,眉不禁一皺,「我不餓。」
「可是,這是我家公子特地為您老準備的,陸掌門,你多少吃一點好嗎?」
玉兒眼中凝淚,像是急壞了,一下子跑到陸光光的面前,以好不柔弱的樣子打開了手中的食盒。
頓時,一陣異樣的香氣逸滿了整個房間。
陸光光眼神一變,只感呼吸不順,手中利劍出鞘,指向玉兒,「妖孽,你竟敢在我面前使詐!」
可是,就在這一剎,玉兒卻「 」一聲昏厥倒地,而院子里,也已經不知不覺地沒了聲音。這一變故,驚圓了陸光光的眼楮。
下一秒,一抹白影飛躥進來,瞬間纏上陸光光握劍的手——細看才知,原是一條白綾!
「閣下中的可是我們魅宮的魅藍,還是乖乖睡著的好。」
人未到而聲先到,白綾的主人一使力,輕易地就將陸光光手中的凝雪劍奪了過去。轉過身,讓劍身出鞘,白綾的主人並不理會在背後想沖上來一拼的陸光光,細細地打量起劍來。
眼看著虛弱卻依舊凌厲的一掌就要擊中白凌主人的脊背,一顆碎石彈了過去,直中睡穴,下一秒,陸光光跌倒地上,昏睡了過去,而懊惱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響起︰「紅月,我說多少次了,要當劍痴也不是這種德行的啊!要是受傷了多劃不來!」「黃漣,有你在怕什麼啊?」
雖然暗自奇怪一向爽快得不像女人的黃漣居然在這種時候雞婆嘮叨,但白綾的主人回頭反笑,滿臉是怪異油彩。
這人,正是紅月。
而這,就是她們商討了一下午的計策——與其坐以待斃地被動,倒不如她們先去把劍取餅來,讓躲在暗處的人自己現身。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好的計策,起碼,她們站在陽光之下,會成為所有人的目標。但無妨的,魅宮根本不介意這些,擔待一些無須有的殺人罪名又如何?反正之前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她們還不是照樣被正派中人稱作魔教?
想著,把手中的劍收回劍鞘里,紅月向黃漣示意,兩人一同躍上了屋頂。
抬起眼簾的時候,開始有風。
衣料在風中吹擺的聲音,在靜夜里格外的清晰。
而當看到站在屋頂上的某人時,紅月並不感到驚訝,把手中的劍交予黃漣。只是,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直到,那人竟然淡淡地開口︰「我說過的,今晚你該早點歇息。」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身份的?」
紅月的手,往耳邊模索了一陣,一撕,把那張涂著怪異油彩的臉譜撕落,然後,定眼看著那個人——上官書。
上官書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張在不知不覺間讓自己熟知的臉。
「是了,大概是從一開始吧?從你叫我月緋那時起,對不對?」
月緋,緋月,緋者,紅也。
說罷,紅月笑了。
很難描述此刻的心情,是復雜吧?
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只是一個單純的阻撓者——阻撓她去擁有自己想要的寶劍,阻撓她去完成「天下第一美人」交代的任務。
現在,又不知不覺地影響著她的情緒。
「重點是,請你把劍交出來。」
眼前,上官書抬起手。冷漠的樣子,與早前的熱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紅月不自覺地皺眉。
「如果……我不要呢?」
回答紅月的,是上官書飛掠過來的舉動。紅月反射地射出暗器,然後擋在黃漣身前,與輕易踢掉了暗器的上官書以掌風相拼。
「我不想傷你,把劍交出來。」上官書皺眉,看著紅月的滿眼倔強,「你根本不打算要這把劍,不是嗎?」
「因為你要奪回,所以,我現在想要了。」
「你……」
上官書為之氣結,這女人,如今又對他露出了慣有的惡作劇表情,根本完全不考慮那個假紅月隨時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才這般想著,院子里頭卻傳出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只見,一名身穿著淡黃衣裳的年輕姑娘,手里抱著一只掙扎不休的狗狗,跑進院子里。
「紅月,你怎麼不等我就先過來了?」
那黃衣裳姑娘邊說邊抬頭,看到屋頂上的三人後,猛地一震。
「黃漣?」
紅月吃驚低呼,猛地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去,可是已經失了先機——出鞘的凝雪劍,已經擱置在她的頸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