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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 第11頁

作者︰菖蒲

便听得一陣啪啪的掌聲。

卻是蘇妄言擊掌笑道︰「這次讓你說中了!」

韋長歌竟有點不好意思,連連擺手︰「你別取笑我!你是自己想出來的,比我強多了!」

蘇妄言搖頭道︰「不,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只想到快刀這一節,我把天下用刀的名家數了又數,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有那樣的能耐……吳鉤究竟是什麼人?他從哪里來?又怎麼練就的一身武藝?我左思右想,最後想到小時侯家里一位長輩告訴我的一個故事。」

「故事?」

韋長歌眼楮一亮,走回桌前坐下,又讓韋敬砌了一壺新茶,興致勃勃地道︰「是什麼故事?」

蘇妄言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家里西院住了一個怪人,我爹讓我們叫他三叔。你知道,我們蘇家子弟,不論男女,都是三歲攻書,四歲習武,到成年的時候,個個也都算得上是文武雙全。但那個三叔卻是一點武功也沒有的樣子,他身體不好,老躲在院子里,只有除夕、祭祖之類的大日子才出來露個面。他高高瘦瘦的,總是蒼白著臉,但現在想起來,他長得真是好看!三叔的眼楮很漂亮,卻看不見東西,下人都說是他得罪了苗子,我問爹什麼是苗子,結果我爹大發雷霆,狠狠罵了我一頓,過了一會兒,又嘆著氣說︰‘你三叔也是可憐人,你們說這些,不是惹他傷心麼。’我听得似懂非懂的,不過也就知道以後不能在三叔面前提起這些話……」

韋長歌替他換了杯新砌好的熱茶,打斷道︰「到底他說的是什麼故事?」

蘇妄言眼一瞪,道︰「急什麼?這不就講到了麼?」

韋長歌忙陪了個笑臉。

蘇妄言繼續道︰「大約是听了爹的話吧,我那時年紀雖小,卻總想著別讓三叔傷心,我看他一個人住在西院里,又冷清,又無趣,便常常去找他跟他說話,逗他開心。三叔人長得好看,故事也講得好。他見我親近他,也很高興,常常說些古怪的故事給我听。後來我長大了才明白,這些故事其實都是武林中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其中好些都是不為人知的秘聞……三叔他又是從哪里知道的呢……」

他頓了頓,眼看著茶水的熱氣出神。

韋長歌急著想听下去,張嘴要催,卻又不敢,只好干笑了兩聲。

好在蘇妄言沒多久便又開口講道︰「三叔講的故事,有好些都發生在苗疆一帶。有一次,銀須刀王蕭漠海到蘇家作客,教了我們幾兄弟一式刀法當作見面禮。我得意極了,一回去就趕著說給三叔听,三叔冷哼了一聲說︰‘這麼點本事也敢自稱刀王,他那幾招,只怕給人家擦刀都不配哪。’接著,他就對我說︰‘妄言,你知道麼?天下最快的刀是沒有名字的,它一出鞘,就是一兩百人一齊上來,也叫你轉眼之間就橫尸當場!’三叔說,在雲南、貴州、四川交接之處,有一家人,住在一個小鎮上。這家人的祖上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後來為了某些原因,他帶著家族逃到了雲貴川交接的蠻荒之地,就此隱居下來。他本想讓後世子孫男耕女織平平凡凡的過日子,可惜這家人對頭也多,雖然遠遠躲了起來,但始終是過不了幾年就有仇家千方百計的找上門來,那家的祖上就感嘆說︰‘我欲留清淨與世人,可惜世人不肯放過我!’于是把自己的一套刀法傳了下來,以使自己死後子孫有能力自保。很多年後,這人死了,他的仇家也都死了,這家的後代厭惡了打打殺殺的日子,于是全族聚在一起,定下了一條戒律︰這套不世刀法每一代只能傳給一個子孫,到了危急時刻,就由這個人來肩負全族的生存重任。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套刀法,也再也沒有人知道有這樣一個家族存在。」

韋長歌道︰「那你三叔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蘇妄言道︰「當年我听到這里,也這麼問他。三叔模了模我的頭,笑著說︰‘傻孩子,他們想世世代代過這種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生活,世上哪能有這麼好的事?’我說︰‘為什麼不行?桃花源里不就是這樣麼?’三叔說︰‘是啦,就像桃花源一樣……不過桃花源是假的,武陵人不是再也找不到它了麼?’他看著月亮出了一會兒神——我雖然知道他的眼楮看不見,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是筆直的望著月亮的……三叔說︰‘後來又過了一百多年,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是出了些變故,那家人再沒辦法這麼生活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一代的繼承人成了一個刀客。對了,你不知道什麼叫刀客——刀客,就是收錢替人殺人的人——有一天,江湖中出現了一個刀客,很多厲害的人都死在他的刀下,他殺人從來只要一刀。不管對手武功多高,只要給他錢,他就能幫你殺了那人。慢慢的,就有人知道了他的來歷。’我听得興高采烈,直問︰‘那現在呢?現在那個刀客還活著嗎?那家人呢,還在麼?’三叔笑了笑,說︰‘那個刀客早就死啦。不過,從他那一代起,家族中每一代都會出一個刀客,所以這個家族就被人叫做刀客家族。’他最後還說,其實現在這家人也還一直住在那個小鎮上,只是中原人很少有知道的罷了。」

蘇妄言一口氣說完了這個故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兩個人都沉浸在故事里許久沒有說話。

韋長歌長長地舒了口氣,低聲道︰「這故事真不錯。」

蘇妄言道︰「是啊。我也一直以為這只是個故事。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原來真有其事。」

「所以你連夜去了那個小鎮?」

「嗯,我那時也沒什麼把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韋長歌笑著凝眸望向他,柔聲道︰「辛苦你了。」

蘇妄言咳了兩聲,忙低頭喝水。

韋長歌笑得愈加高興,過了片刻,道︰「對了,你去了之後又怎麼樣?」

蘇妄言正不自在,聞言松了口氣,有些饒舌的講起自己這半個月的經歷來。

「那天我給你留了張字條,跟著便連夜起程。趕到了三省交界處。一開始,我不知道三叔說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只好在三省交界的地方到處打听,一連好幾天,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幾乎就要懷疑那真的只是一個故事了。沒辦法,只好放出風聲,說要請一個殺手幫忙對付仇家。可來了好幾個人,都只是普通的江湖客。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老頭找到了我。」蘇妄言想了想,又道︰「其實,說是他找上我也不對。」

那時侯蘇妄言是在一個小茶館里,那一帶像這樣的小茶館極多,茶館里說書、唱戲,以及各類小點一應俱全,當地人常常聚在這樣的茶館里談天說地。給兩文錢要上一杯茶就能坐一整天。

蘇妄言送走了一個三流劍客,又走回茶館里坐下。想到時間緊迫,尋找刀客家族的事又毫無頭緒,不禁長長嘆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有人道︰「你要找殺手?」

蘇妄言忙回頭看了看,說話的是隔壁一桌坐著的一個老頭,那老頭桌上放了一面「鐵口神斷」的旗子,是個測字先生。蘇妄言已經連踫了好幾次釘子,再加上看那老頭衣著樸素、目光渾濁,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還以為是江湖術士在招攬生意。因此回答得也就不太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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