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剛才她還氣得眼冒凶光,這會兒又笑嗆到前仰後合,他搖頭輕笑,唇邊的笑意象從樹葉間灑下的陽光。
「你應該吃醋!」她又繃起臉,瞪他。
「為什麼?」
「因為我要和別的男孩子交往了!」
他笑著輕咳。
「笑什麼!不許笑,嚴肅一點!」她繼續瞪他。「要是你讓我不開心,我就……就……」她抓起吃了一半的大杯喜之郎,惡狠狠地威脅他,「我就一口果凍也不讓你吃!」
他模模鼻子,苦笑︰「哦。」他也很喜歡吃果凍的,雖然男孩子喜歡吃果凍有點奇怪。
「快說!」
「因為你不會的,所以我不用吃醋啊。」
「才怪,我為什麼不會!」
他淡淡微笑,睫毛在臉頰映下淡淡的影子︰「因為,我喜歡你。」
「……」
「因為,你也喜歡我。」
「……」她抓住丙凍的手指忽然變得又軟又柔。
「這世上,最喜歡你的人是我,最喜歡我的人是你。」他抱住她,把臉輕輕放在她頭頂,輕嘆,「我知道你喜歡我,就像你知道我喜歡你。」
窗外的風吹進來。
他輕輕柔柔擁抱著她。
那一刻,只能幸福地閉上眼楮,讓幸福的微笑爬上嘴角了吧。
可是——
「如果我死了呢?」她騰地睜大眼楮,「我死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他輕嘆。
她緊張地抓住他,皺起臉︰
「我死了你會不會再喜歡別人呢?以前看到有一首狗屁詩詞,說什麼他的妻子死了以後,為了讓他的妻子放心,他就要每天過得比她活得時候還要開心,一天比一天更開心!氣死我了!還有啊,小說和電視里也經常有這樣的事,說是以前的女朋友或者愛人死了,然後男主角又找了一個,然後那對狗男女假惺惺地說什麼,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你又找到幸福,會祝福我們……狗屁!狽屁!」
她瞪住他︰
「裴翌,我告訴你啊——我!不!會!開!心!的!」
「嗯,好。」他哭笑不得。
「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喜歡別的女孩子,听到沒有!」她咬牙切齒地說,「剛才你說,你最喜歡我,那不夠啦!」
「……」
「你要‘只’喜歡我!不能喜歡其他的女人!」
「我媽媽呢?」
「廢話!」她一拳打上他胸膛,「不要打岔!我死了你也不能喜歡別的女孩子,听到沒有,否則我會從地底下爬出來,半夜三更變成女鬼來嚇你!而且我絕對絕對不會祝福你!哼!」
「你呀。」他好笑地模模她的短發,細細絨絨的感覺,她張牙舞爪的模樣象只可愛的小刺蝟。
「答應我!」
「好。」他凝視她,「我永遠只喜歡你一個人。」
她滿意地笑了︰「我也是。」
「不要,如果是我先死,記得找一個好男孩來愛你。」他的手指輕輕滑過她唇邊的笑渦,「不要傷心,不要哭,不要只喜歡我一個人,要象現在一樣開開心心,因為我的小米笑起來最可愛。要記得啊,我會祝福你們……只要,偶爾能夠想起我就好……」
「哼!你怎麼不說完全把你忘記呢?那樣你不是顯得更偉大?」她嘟起嘴,「老是這樣,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壞人,你就是完美無暇的好人,討厭!」
他笑了︰「我不舍得你完全忘記我啊。如果你真的完全忘記我,也會很傷心的。你就把我放在你心里面一個角落,一個最小的角落,就會很幸福了。」
「才不會!」她得意洋洋繼續開始吃果凍。
「……?」
「你才不會死呢,你一定會死在我後面,」她猶豫地望著杯子不多的果凍,思想斗爭要不要分一點給他吃,「因為你才不舍得丟下我,誰照顧我你都不會放心的……那,給你吃果凍,只能吃一點點哦……」
窗外的風吹揚起紗簾。
她小心翼翼地把果凍喂到他嘴邊︰
「一點點哦……」
……
…………
女乃茶從鄭浩揚臉上緩緩流淌下來,他沒有用紙巾擦,眼楮望著小米,低沉陰郁。
「他確實已經死了。」
冰冷的感覺貫穿她的身體。她吸氣,打開包從里面找出錢夾,拿出一杯女乃茶的錢放在桌上。
她不想再同他說話。
「那小子不是翌!如果他知道你接近他只是為了他的心髒,如果他知道你的笑容你的關切只是為了別人,會怎麼樣?!」鄭浩揚痛聲說。
「你在威脅我嗎?」
小米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陣耳語。
不知為何,她如此輕的聲音卻讓他忽然失神。他想起小時候,她總是靠在翌的身邊笑著鬧著,而看到自己的時候,卻總要瞪他一眼。
她站起身,對他說︰
「我知道他不是翌,可是,翌和他在一起。」
說完,她離開了冰點店。
夕陽暮色濃濃地透過玻璃窗涌進來,鄭浩揚坐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
哪怕自從翌逝去,他整日陪伴在她身邊,他想讓她重新快樂起來,他想讓笑容重新回到她的面龐,可是,只是當她知道翌的心髒被移植到那個叫「尹堂曜」的小子身上的那一刻,他才在她的眼中又看到光彩。她去到聖榆,去到那小子身邊,那麼,他從清遠也轉學到聖榆,然而,她連一個歡迎的微笑也吝于給他。
她卻對「他」笑。
縱使知道那明明不是翌,可是,她寧願對著一個幻影微笑,也不肯把目光稍稍轉移到自己身上嗎?
鄭浩揚閉上眼楮。
女乃茶冰涼地滑進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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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窗外飄著一些細雨。教室內,國際結算老師正在上課,國貿二班的同學們緊張地做著筆記。
這個國際結算老師是出了名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學期都會抓很多人來重修,而且她講的很多內容教材上並沒有,筆記必須做的非常認真才可以。並且,基本上她每堂課都會點名,有前輩師兄師姐說,凡是她點名三次不到,那麼考試就肯定沒有及格的希望了。
「這個問題我請一位同學來回答,」國際結算老師低下頭,打開點名冊,同學們一個個屏住呼吸暗中祈禱,「尹堂曜同學。」
柄際結算老師的目光在教室里找。
「尹堂曜同學?」
小米向尹堂曜的位置看去,她咬住嘴唇,眉心皺起來。鄭浩揚也抬起頭,他望著小米,眼神漆黑。
教室最後排靠窗的位置是空的。
一只麻雀飛來,對著那個座位啾啾叫。
「曠課是吧,」結算老師面無表情拿起筆在點名冊上做了個記號,「尹堂曜同學已經曠課兩次。」
「他生病了!」
小米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緊張地對老師「解釋」。
「生病?什麼病?」
「感冒。」這是鑽進小米腦子里第一個詞。
「感冒就可以不來上課?」國際結算老師面有不豫。
「然後發燒了!」
「多少度?」
「……三十九度。」小米的臉紅紅,好像發燒的並不是尹堂曜,而是她自己。
柄際結算老師懷疑地打量她片刻,轉頭看向前排的成媛︰「班長,尹堂曜同學向你請病假了嗎?」
成媛慢慢抬頭,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斜後方不安地握緊手指的小米,猶豫一下,她沉聲說︰
「嗯,是。」
柄際結算老師點頭,在點名冊上做了修改。
小米松口氣,額頭涼颼颼的,竟已掛滿了虛汗。忍不住,她又扭頭去望教室後面尹堂曜常坐的位置。
麻雀拍拍翅膀飛走了。
課桌桌面落了薄薄一層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