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想想!」
「哦……」如歌冥思苦想,「因為……你有了另外喜歡的女孩子?」
雪怒目而視。
如歌縮縮脖子︰「因為……你要掙錢養家?」
雪嘆息。
如歌想了又想,終于懷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我笨,受不了我才離家出走的!」
雪驚奇地拍掌大笑道︰「哇!你居然也知道自己笨嗎?」
如歌委屈地扁著嘴,轉過身子不理他。什麼嘛,笨一點就活該被人遺棄嗎?害她的心那麼痛!可惡的人,再不要跟他說話了!
雪吐吐舌頭,自身後抱住她,又湊近她的耳邊,嘻嘻笑道︰「笨丫頭,生氣了啊。」
「是啊!我生氣了!」如歌恨恨道。
「你生氣,我覺得好開心啊。」
雪笑得一臉幸福。
如歌擰眉。可惡啊,這樣無恥的人,別人生氣他竟然開心嗎?!一抬腳,她狠狠踩在他的腳上,听他「哎呀」的吃痛聲,不禁笑如花枝亂顫,笑聲如春風般盈滿整個院子。
她笑得那麼快樂。
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眼楮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臉頰紅撲撲的,嘴唇濕濕潤潤。
「我喜歡你,笨丫頭。」
雪輕輕地說,聲音像輕輕的飛雪飄過來,笑得打跌的她怔了怔。她抬起頭,看到了他微笑的眼楮。
「我喜歡你。」他的表情中似有淡淡的痛苦,「所以,只對我笑好嗎?也只對我生氣,只為我傷心……其他的人你全都忘記好嗎?」
她听不太懂︰「什麼其他的人?」
雪閉一下眼楮,睜開時又是燦爛的笑容︰「後天就是春節了,要貼好對聯、收拾屋子、準備年貨!不許偷懶!快干活去!」
「哦。」
如歌乖乖地拿起掃帚準備打掃院子。
雪似笑非笑將掃帚從她手里拿走,道︰「你的對聯貼完了嗎?」
就這樣。
如歌貼完對聯,又貼福;雪卻把整個院子都打掃得干干淨淨。
春節要到了。
冬天應該快過去了吧。
******
陰暗的地底。
熊熊燃燒的火堆旁蜿蜒著一條河,仿佛無波,然而翻涌著淨是湍急的奔涌聲。
鱉譎的安靜。
火光妖艷奇魅,映得暗河宮如地獄般神秘。
暗夜羅的紅衣映著火光艷艷飛揚,戰楓瞪著他,眼中布滿血絲,身子也似在微微發顫。
暗夜羅輕柔似夢地說道︰「就像千萬片雪花,她消失在樟樹林中,那畫面真是美極了。」
戰楓的喉嚨驟然抽緊︰
「什麼叫做消失?」
「傻孩子,消失就是不見了,再也不會出現了,永遠也不會再見到她,從這個世上完完全全逝去了……」
一道凌厲的刀光!
戰楓用刀鋒逼住暗夜羅的脖頸,怒吼道︰「你答應了我不去傷害她!」
暗夜羅深情地撫模著手中的黃金酒樽,仿佛根本不在意那把閃著幽藍光芒的刀,依自笑得輕柔︰「她怎麼會是我殺的呢?捅進她胸口那一刀的是薰兒。」
戰楓怒聲撕裂︰「若是沒有你的默許,暗夜絕能夠阻殺如歌?!沒有你的默許,薰衣會刺殺如歌?!」
暗夜羅輕輕挑眉,斜睨他︰「我只答應你——‘我’不去傷害她,怎麼,我沒有做到嗎?」
戰楓的手握緊刀柄,怒藍在眼底洶涌︰
「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暗夜羅仰首大笑,血紅衣裳飛旋出絢麗的波紋,笑意中帶著嘲諷和輕蔑。
熱烈燃燒的篝火猛然一暗!
冰藍的寒光海浪般爆閃!
令人窒息的刀氣!
戰楓的刀揮向暗夜羅的脖頸!
鱉異的大笑聲在幽藍的地底回旋,刀氣下,暗夜羅的紅衣陡然煙消雲散,象鬼魅一般,如血的紅影淡淡凝聚在火堆旁。
暗夜羅細細品著黃金酒樽中的美酒,眉間朱砂多情又冷漠︰「你的內力和刀法雖是習自于我,可惜想要殺我卻差得太遠。」
戰楓渾身冰冷。
三年前,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父親戰飛天是烈明鏡的生死兄弟,卻因為娶了暗河宮的大宮主暗夜冥而被白道討伐。烈明鏡為了獨佔烈火山莊,設詭計殺死了戰飛天,又利用暗夜冥做餌重創了暗夜羅,從而獨霸武林,無人能與爭鋒。這一切,他是從暗河派來的瑩衣口中得知的,原本他也並不相信,然而經過半年多的暗查,終于證實了她並未說謊。
接著他才赫然發現,雖然暗河宮隱跡江湖,但其勢力早已滲透入烈火山莊,如歌身邊的婢女薰衣竟然就是暗河三宮主暗夜絕的女兒,按輩分卻應該是他的表姐。薰衣將記載有暗夜羅武功心法的秘籍傳于他,使得他的功力在短短兩年間進步飛速。
而他獨步武林的刀法,卻連暗夜羅的皮肉也無法傷到!
火光映著暗夜羅蒼白高貴的面容,一抹妖艷的紅暈在他頰邊淡淡蘊開,他的嘴唇艷紅如血,象情人般輕輕吻著黃金酒樽︰
「你很愛她嗎?因為她的死,縱然我是你的親人,也要殺了我嗎?」
這聲音很輕。
輕得像十九年前自他眼角跌落的眼淚。
……
…………
嵌著藍寶石的發簪,是他珍藏在懷中的愛物,每日每夜他都將它貼在離心髒最近的地方。那是他最愛的姐姐給他的,她答應過會嫁給他,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可是——
她嫁給了一個叫做戰飛天的男人!
十九年前的那一夜,她剛生產完,蒼白虛弱地躺在床榻上,額頭淨是細密的虛汗,望著他的眼眸中卻充滿了痛苦和仇恨。他抱住她,拼命吻著她,瘋狂地喊著,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她愛上過別的男人,不在乎她為別人生過孩子,他什麼都不在乎!只要她像以前一樣留在他的身邊,他什麼都可以原諒……
發簪滴下鮮血!
劇痛自他的眉間爆裂!
她瞪著他,眼中是猙獰的恨意和冰冷,手中握著那根金簪,殷紅的血珠從他的眉心迸落噴涌!
他痛得嘶吼,痛苦中劈手將金簪震落,簪尾的藍寶石飛出去,象閃電般嵌入了床上嬰兒的右耳垂里。
嬰兒痛聲大哭。
她將嬰兒抱在懷里,滿臉痛惜憐愛,柔聲哄著,就像當初哄著他一樣。待得嬰兒哭涕聲漸漸止住,她才抬起頭,冰冷地望著眉間涌著鮮血的他︰
「你是一個惡魔。只有看到別人痛苦,你才會快樂。」
…………
……
暗夜羅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了下眉間的朱砂。
這哪里是什麼朱砂,它是十九年來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一道永遠尖叫著不肯愈合的殷紅色傷疤。
他斜睨著五步外的戰楓。
看著戰楓狂亂飛舞的藍發,看著戰楓眼底洶涌崩潰的黯藍,看著戰楓右耳電光火石般連閃的藍寶石,他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快感。
暗夜羅低聲笑道︰「楓兒,你痛苦嗎?」
戰楓怒視他。
暗夜羅凝注他,多情的雙眼一片冷漠︰「這種痛苦會像蠶絲一樣纏住你的心,一天一天一點一點地慢慢抽緊,讓你痛到無處可逃,讓你痛到即使變成鬼也要時時刻刻被心痛煎熬。」
呵,她說的沒錯,他本就是一個痛到瘋狂痛到成魔的人,只有見到別人的痛苦才會開心起來。
******
大年初一。
鞭炮聲 啪啪在村子里熱熱鬧鬧地響起來,大紅的對聯貼在家家戶戶大門上,肉餡兒餃子噴噴香,鞭炮繚繞的硝煙味兒,來來往往忙著串門拜年的鄉親們,打鬧嬉笑的孩童們,讓這個春節變得那樣快樂。
如歌和雪從鄰居寡婦趙大娘家出來後,已經是晌午時分了。
「為什麼不留在趙大娘家吃飯呢?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可憐。」如歌不解地看著雪。
雪摟住她的肩膀,做個鬼臉︰「才不呢!人家好不容易能和你一起過節,才不要讓外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