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樹桂花。
嬌小玲瓏的花朵熱烈地吐著芬芳。
「昨夜有人對我說,」如歌鮮艷的紅衣在月色中有逼人的美麗,「師兄的‘病’只能雪衣王可以治得好……」
雪輕笑,仿佛迷人的花香︰
「哦,她這樣說。」
如歌望著他,目光漸漸凝重︰「雪,我想知道,師兄身上的寒咒是你下的嗎?」
雪輕輕瞅她,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憂傷流轉。
「你說呢?」
如歌沉默一會兒︰「希望不是你。」
雪笑得耀眼︰「好啊,那就不是我,你可以放心!」他笑一笑,又說,「我那麼喜歡你,怎麼會去做讓你難過的事情……」
「雪……」
「說啊……」
如歌揉一揉眉心,道︰「好,我相信你。」
雪笑盈盈地將她拉下來,兩人肩並肩坐在桂花樹下,皎潔的月光篩過輕搖的花葉,溫柔灑在他和她的身上。
他沒有騙她。
寒咒的確不是他所施。
只不過,皇上將那只玄冰盞賜給玉自寒時,他也在。他怎會不知道玄冰盞中有什麼古怪,可是——
細風吹過,如歌的眼楮怔怔望著師兄的廂房,雪只看見她潔玉般的耳垂,一小朵黃色的桂花墜在她的肩膀上。
他凝望著她。
夜空中萬千雲氣舒卷。
可是,只要能象這樣留在她身邊,他任何事情都願意去做。
「你怎麼進來的,為何在王府中撫琴卻沒有侍衛出來?」
「我設了結界啊,只有你能看見我、听見我。」雪將她肩上的花朵拈下來,托在手中。
「哦。」
他的話很奇怪,但如歌已經不想多費腦筋了。
「那黑紗女子是誰呢?」
「暗夜絕。」
「暗夜絕?」如歌扭過臉看他,「是暗河的人嗎?名字跟暗夜羅好像。」
「她是暗夜羅的妹妹。」
如歌想一想︰「你認得她?她說話的口氣好象很恨你。」
「你在關心我,對不對?」
雪將桂花湊近鼻間,輕輕吸著芬芳。
「你是我的朋友。」
「所以關心我?」
如歌瞪著他,對這樣孩子般的追問哭笑不得︰
「是!」
啊,幸福而甜蜜的花香!
雪的笑容閃閃亮亮,飛快在她頰邊落下一個清香的吻,笑道︰
「多好,你心里有我。」
如歌用力將頰上奇異的感覺擦掉,瞪他︰「正經一些說話,行不行?!」
雪微笑不語。
「她說只有你能治好師兄。」如歌俯在膝蓋上,胳膊將腿抱得很緊,「可是,我總覺得她似乎存有惡意。」
「然後呢……」
「會傷害到你嗎?」如歌緊緊望著悠然而笑的雪。
雪靜靜凝視她︰
「如果會傷害到我,那又怎樣?」
如歌咬住嘴唇,搖頭道︰「那就算了。」
仿佛雪地上最耀眼的陽光,他的眼中有閃亮如淚的光芒。
雪屏住呼吸︰
「我以為……」
原來,在她的心里,並不是只有玉自寒啊;他,也是她所在意的啊……
夜色中。
別花香氣如月光一般美麗。
如歌怔怔說︰
「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沒有權力以另一個人的生命來交換。」
「如果玉自寒真的死掉呢?」
她閉上眼楮︰「我不知道。」她的臉色蒼白,幽黑的睫毛微微顫動,「我不能去想……」
「你愛他嗎?」
雪的聲音輕若花瓣飄落的動靜。
寧靜。
然後是她的回答︰
「從小時候,只要在師兄身邊,我就會覺得很安全;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只想要講給他听,我那麼喜歡戰楓,可是他知道的事情遠遠沒有師兄知道的多。我知道,師兄最愛護我,爹有時候還對我凶,可是在師兄眼里,我是最好的……」
她輕輕地說︰
「我自然愛師兄。有他在,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害怕。可是,師兄‘生病’了,他雖然一直都在對我微笑,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身上其實很痛。」
淚水靜靜從她臉上滑落。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用世上的一切來交換,讓他好起來……可以在庭院里看碧玉鈴鐺、‘听’風的聲音,可以在窗前喝一杯新茶,可以永遠讓我趴在他的膝上、拍拍我的腦袋……」
她的眼楮依然閉著,睫毛在淚水的浸泡下濕濕亮亮。
「可是,他要死了嗎……」
沒有了師兄的日子,會死寂空洞得仿佛冬日里深深的枯井……
「笨丫頭!」
雪的食指彈上如歌的額頭,清脆的爆響驚落了沉靜的桂花,悠悠飛舞在雪白的衣衫上……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啊,用你的笨腦袋想一想,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為什麼……」如歌額上一塊胭脂般的紅印。
雪笑得很得意︰「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去救你的師兄啊,」指間的花瓣滴溜溜旋舞,「看我對你多好,暗夜絕告訴你只有我有本領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過來了,都不用你費力氣去找。」
「是你叫她來的嗎?」
「那有什麼關系,」雪笑道,「重要的是,我的確可以讓玉自寒變回活蹦亂跳。」
雪輕輕伸出手掌。
忽然間,雪花自他的掌心飛涌出,漫天輕揚,或是飄向夜空、或是依戀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躍;映著皎潔的月光,滿樹黃色的桂花下,泛著銀光的萬千雪花,將耀眼白衣的他,映襯得象墜落凡間的仙子。
雪花越涌越多。
他的十指輕搖,雪凝成了冰,一朵絕美的冰花,晶瑩剔透,光芒極盛。
他將冰花放在她手心。
如歌驚詫地望著他。
雪開心地笑︰「天地之寒氣全為我所操縱,玉自寒身上的寒咒,當然只有我能將它吸出來。」
如歌抓住他的胳膊︰「雪……」
「怎樣,是不是要請我幫忙了。」
如歌猛點頭︰「是、是、是。」緊張得有點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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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似乎被雲遮住。
夜色漆黑。
「雪衣王會救靜淵王嗎?」
玄衣男子有一雙古井無波的眼楮。
「哼,銀雪雖然早已是仙人之身,他的心卻柔軟多情。」
亮的銅鏡中,黑紗女子將面紗慢慢揭開,冷艷的容貌仿若凝著冰霜的白梅,讓漆黑的夜又多了幾份蕭殺。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那紅衣女子,他似乎更應該讓靜淵王死去。」
「你錯了。」
「……」
「如果靜淵王死,烈如歌的心只怕也會死。」
玄衣男子沉默。
暗夜絕的手指在自己美麗的臉龐上拂過,忽然一笑,蕭殺之氣卻更重。
「不管銀雪救不救靜淵王,都是好事一樁。」
「是。」
靜淵王死,朝中必定大亂;雪衣王若吸出寒咒,勢必對身子有極大損傷。玄衣男子知道,暗夜絕其實更希望雪衣王救人,因為一個雪衣王比所有的敵人加起來更加可怕。
「十九年了……」
暗夜絕幽幽嘆息。
在他出來之前,她一定要將事情辦好;這樣,在他的眼中,或許會有她的存在吧。
那艷陽下刺目撼人的紅衣……
那驚世絕俗的氣勢……
那萬眾之王的風姿……
突然,她目光一凜!
也是紅衣,那烈火山莊的烈如歌,眉眼神態間居然會那麼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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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雪笑眯眯地問。
「當然啊,」如歌將他的胳膊抓得很緊,「不是說,你是為了要幫助我才來的嗎?」
一片雪花調皮地在雪的鼻尖閃耀。
「笨啊,我是在等你求我,可是沒有說一定會答應啊。」
「你!」
「先說好,你要是生氣,我就走了。」
「好好,我不生氣……呵呵,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的師兄好啦……」
「沒有誠意。」
「那——我很有誠意很有誠意地請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