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你的事。」她粗聲粗氣說︰「先把你姊姊拉到涼亭去,別讓她在這吵鬧,免得讓貴客听見了。」
「是。」茗晴乖順的點頭,和大娘合力將姊姊帶到離前廳稍遠的涼亭坐著。
一坐下,星盈兩行淚就這麼落了下來。「額娘,女兒不嫁,我不要嫁那惡心的蠻子,你幫我和阿瑪說去,我不要嫁!」
「你這孩子在胡說八道什麼呀?」瓜爾佳氏緊張地張望了下,確定四周沒其它人,才低聲斥責,「這樁婚事是皇上指的,豈容得你說不嫁就不嫁?」
星盈哭得好不可憐,撲入額娘懷中,啜泣的說︰「可是那人好粗魯,行為低俗、外表髒亂,嗓門大得像打雷,活像未開化的野人似的,女兒要是嫁過去,肯定會讓他活活打死的。嗚……我不要嫁……」
一向疼女兒入心坎的瓜爾佳氏見星盈哭得如此傷心,早心痛得不得了,卻只能低聲安慰,「赫遠王爺是當今太後的佷兒,身分尊貴,在博爾濟吉特家族里可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加上他天生擁有的經商手腕,大清有上百家商號都是他的,絲綢、寶石、藥材、茶樓、銀號以及讓他白手起家的木業……你能嫁給他可是福氣,有什麼好哭的?」
「我不管他有什麼,總之我就是不嫁!」光想到那人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她就起雞皮疙瘩,更別提得嫁給他、和他生活一輩子。
包何況,他一副臭要飯的窮酸模樣,怎麼可能像額娘說的那樣富裕?依她看,那不過是傳言,根本不可信。
「別胡鬧!」瓜爾佳氏皺起眉,「你不嫁就是抗旨,若惹得皇上大怒,咱們可是要滿門抄斬的,不要任性了!」
以為這麼說便能制住星盈,可她太低估自己女兒的驕蠻脾氣。
星盈像是沒听見,扯著娘親的衣擺哭得更加淒厲,「嗚……我就是不要!額娘你想想辦法,我不要嫁給那蠻子,你要是看過他本人,肯定也不會讓我嫁。
「那人根本不像傳言說的那樣,他長得像只熊,模樣一點也不似富貴人家,反而像是窮酸的臭要飯,女兒要是嫁過去,一定會吃苦的……額娘,你讓阿瑪去和皇上說,叫那野人王爺娶別人好不好?」
「這事豈是說說就能改的?」聖旨都頒下了,事實既定,就算天塌下來,也改不得,「星盈,你乖,听話好嗎……」
畢爾佳氏軟硬兼施,希望能說服女兒,可星盈仍繼續使性子,非得讓額娘答應不讓她嫁,甚至捂著耳朵大喊,「我不听,我就是不嫁!」
一旁的茗晴見大娘為難,忍不住出言相勸,「姊姊,你別讓阿瑪和大娘難做人,皇上指婚是沒法子改的,你這麼哭鬧也無濟于事……」倒不如歡歡喜喜的做新嫁娘。
最後這句話她沒說,若是說出口,肯定會招來姊姊一頓好罵。茗晴心想。
可她沒想到,就算她沒把最後那句話說出來,仍換來姊姊惡毒的謾罵。
「你懂什麼?!」星盈停止哭泣,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一臉淡然的茗晴,「你一定在幸災樂禍對不對?因為嫁的人不是你!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個跛子,有什麼資格看我笑話?」
她的話讓茗晴縴細的身子震了下,下意識看向自己微跛的左腳,斂起雙眸,啞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麼?干脆你去嫁好了!跛子配野人,再好不過!」星盈繼續往她痛處戳,將滿月復不願及怒氣發在她身上。
這次茗晴不再回話,而是抿著唇一聲不吭,隨星盈去罵,因為她知道自己若再回嘴,只會換來更多不堪的侮辱。
「干麼不說話?很委屈嗎?我告訴你,好歹那野人也是個王爺,配你這個跛子他還算是委屈了,你該感激得痛哭流涕,而不是在這裝可憐!」
茗晴依舊不應聲,像是習慣了她惡毒的言語。
「你啞巴呀?說話呀!怎麼?還是你也嫌棄那野人王爺?我告訴你,你根本沒資格挑——」
「你說誰是野人王爺?」
鏗鏘有力的渾厚嗓音傳來,星盈尖銳的叫罵驀地一頓,轉身看向來人。
沒想到她一見問話的人竟是自己口中的野人王爺博爾濟吉特•赫揚,所有的聲音頓時化成一陣尖叫,「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讓赫揚雙耳發疼,厭煩地大吼道︰「閉嘴!」
他這一吼,星盈干脆雙眼一翻,直接昏倒。
「星盈?星盈你怎麼了?」見女兒昏倒,瓜爾佳氏嚇得忙將她扶到懷中,驚恐的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彪形大漢。「你……你、你是誰?怎麼闖進來的?來人!快來人呀!」被他粗獷的樣貌嚇得抖個不停,她拚命的叫喊。
「天殺的……吵死了!閉嘴!」赫揚不耐的再次大吼。
被這麼一吼,瓜爾佳氏馬上噤了聲,慘白著臉,一副快厥過去的模樣。
看她那像是見鬼的樣子,赫揚只能對天翻了個白眼。
他本想上市集去溜達溜達,不料卻在這南方莊園里迷了路,明明記得直直走便能到大門,但路彎彎繞繞,長廊一條接一條交錯復雜,他拐了半天彎也拐不出去,听到這里有聲音才會走來,誰知剛到就听見有人在背地里罵他。
還來不及問罵他的女人對他有什麼意見,她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這會又一個在他耳邊鬼吼鬼叫,吵得他頭痛不已。
「南方女人怎麼會這麼吵……」他不悅的說,不再看險些也被他嚇到昏倒的瓜爾佳氏,黑眸一揚,掃向杵在她身後的女人。
對上那雙沉靜的杏眸,他眯起雙眼。
茗晴沒料到自己會和他四目相對,一時間竟忘了女子該有的禮儀與矜持,就這麼傻傻的凝視著他漆黑如子夜的瞳眸。
這男人外表雖髒亂,卻有雙霸氣傲然的眼楮,光這樣靜靜的站著,她便能由他身上感受到沉穩的威嚴,而那像是與生俱來的貴氣,就算他滿身風塵也掩不去。
但讓她覺得矛盾的是,他明明皺著雙眉一副不耐的模樣,眼中卻不含戾氣,反而有著極淡、讓人幾乎無法察覺的柔軟……
他應該就是姊姊婚配的對象,赫遠王爺了?
她倒不覺得他像野人,身形是比南方人要高大些沒錯,但她並不認為他有姊姊說的那樣差。
望著他深沉的黑眸,茗晴非但不害怕,心里反而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一雙眼兒眨也不眨,就這麼直勾勾的望著他,似乎看得傻了、望得痴了……
她毫不避諱的直視令赫揚起先有些訝異,末了,漸漸浮現興味。
這可是第一次有女人敢這般直視他,而且還是個南方女人。
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邋遢他不會不曉得,就如同那昏倒在地上的女人所言——像個野人,可見到一個野人突然出現在自個兒家里,她不叫也就罷了,居然不發抖也不害怕,就這麼大剌剌的盯著他瞧,膽子甚至比北方姑娘還要來得大,不禁讓他感到好奇。
這女人是誰?難不成她不怕他?
「你,叫什麼名字?」因為有了興致,他想知道她名字,瞧她的穿著並不差,難不成正是他那未過門的妻子?
茗晴一愣,沒想到他會問她的閨名,還沒考慮好該不該答時,瑞爾撒已領了一票家丁前來。
「王爺?王爺你怎麼跑到這來了……」話還沒說完,瑞爾撒便看見倒在地上的大女兒,愣了下才趕緊問︰「這……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王爺……就是他!」瓜爾佳氏听見瑞爾撒口中的「王爺」竟是眼前的野人時,再也撐不住,兩眼一翻,跟著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