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涂了胭脂?」寧楚真跑過去,手指輕劃錢多多微微透著嫣紅的臉頰,她身體一震,麻酥酥的異樣在心頭漾開。
「……嗯,那個,老板娘說是訂衣服的贈品……我就,隨便涂了點。」
「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有這麼嬌媚的一面。」
錢多多調皮一笑,「你,喜歡?」
寧楚真輕咳一聲,別開臉,「嗯。」
「那我以後就這樣打扮。」
「其實……你哪種打扮都挺好看的。」
「真的?」錢多多湊上前,歪著腦袋笑眯眯地瞧他,「比那個什麼陳家小姐好看?」
寧楚真一怔,「哪個陳家小姐?」
錢多多橫了他一眼,「跟我裝糊涂——就是跟你訂過親的那個陳家小姐嘛,你不是說她是個美人?!」
「听說是個美人。」
「……听說?」
「她是洛陽最古板的老秀才教出來的姑娘,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有好些個她家的男僕都沒見過她,我怎麼可能見過——」也就一次,他好奇地跑到陳府外,想偷偷跳牆過去看看他未來的妻子長得怎麼樣,沒想到被發現了不說,還被人抓到他爹面前,狠狠地臭罵了一頓。
「……那,前幾天跟你獻殷勤的小泵娘呢,我有沒有她好看?」
寧楚真皺眉,「你今天怎麼了,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她哪知道自己怎麼了?反正,看到哪個姑娘跟他親近,她就覺得心口像被擰了塊肉似的難受。
「我們哪個好看?」
寧楚真嘆了口氣,仔細想了半天,「哪個小泵娘向我獻殷勤了?」他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聞言,錢多多抿嘴一笑,心情很好地揮手。
「算了,不記得就算了,嘿嘿。」
「笑得這麼奸……」
「還好,不是非常奸。」她還笑。
寧楚真低頭看她,朱紅的嘴唇一張一合,他取笑的話突然奇怪地咽了下去,俊臉微微泛紅,「多多,我想親一下你的嘴,行嗎?」
笑到一半的嘴僵住。
「我、我不知道!」錢多多別開視線,臉像火燒一般。早晨捧著她的臉親個沒完的時候,也不見他問!
望著淡淡暈紅的小臉,寧楚真像是得到默許似的,慢慢低下頭湊近她……
「客官,我剛才提到的信——」店小二的眼楮幾乎沒掉下來,張著大嘴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寧楚真一見有人進來,下意識地推開錢多多。
「哎喲!」
她扶著桌角,難以置信地瞪著手忙腳亂上前扶她的寧楚真。她這是犯著誰了?被他一推,腰差點兒沒撞斷!
「你、你有什麼事啊,進來怎麼不敲門?」寧楚真紅著臉,責備地看向仍愣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店小二。
錢多多甩開寧楚真的手,一邊揉腰一邊坐下。
「你是給我送那封信來的吧,放這兒吧。」
「……哦。」
直到眼看著店小二走出去,順手關上房門,腳步聲越來越遠,寧楚真才忸怩著湊到錢多多跟前坐下,好奇地問︰「什麼信啊?」
怎麼會有她的信寄到這里?
瞥了他一眼,錢多多慢條斯理地道︰「是小七的信啊。」
她等了四天不見小七來,卻不想他在今兒早晨來了。如果不是昨晚跟著寧楚真出去,應該能見到的。
可是,如果她沒有跟著出去,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寧楚真了吧?
一切的一切,早有定數。
「等不到我,他就留了封信。我們回來時,店小二忘記了,這不,才回去取了送來。」說著,她打開信紙,只見上面寫著幾行歪七扭八的字。
「多多,我來了,你不在。我要隨主人離開欒州了,我們以後見。我住在許城九方家,你來找我。保重,我過得很好,你也要過得好。」
「字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錢多多笑道,眼楮有些濕潤。
曾經以為一輩子都逃月兌不了的低賤命運,終于也改變了,成全了小七一直向往的清白生活……大家也一樣過得很好吧。
寧楚真輕輕擦拭錢多多掉下的眼淚,她吸吸鼻子,瞪了他一眼。
「現在我的腰還疼著呢。」
寧楚真干笑,「被人家看見……我不好意思嘛。」
「害羞也不要用那麼大力氣。」錢多多抱怨,不過可以听出已經不像方才那麼火大。
「真的很疼嗎?」說著,寧楚真伸手過去想要幫她揉揉,被錢多多一巴掌拍回來。
「不要亂模!」這家伙,自從打鬼宅出來之後,他就恢復了以前的開朗——不,比以前更鬧,神態間也比之前更親密了許多。
寧楚真一愣,見她嗔笑,不禁笑著伸臂將她攬在懷里。初時她還掙扎,過了一會兒,倒安安靜靜地趴在他肩膀上了。
小七,她也過得很好呢。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寧楚真,」錢多多喟嘆,「我們真的永遠不要分開了,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好開心,真的覺得從來沒有這麼開心。」
將她摟得更緊,寧楚真點頭微笑。
「嗯……我也是。」
夜,悄悄地來臨了,除了對方,一切被他們拋在身後。
「……原來劉霸天真的隱居在欒州啊,以前我還以為是謠傳呢。」
「隱居在哪兒也是沒用啊,這不也是被人挖了出來?不只挖了出來,還殺了他滿門——作惡的是他,他的家人也不一定都是十惡不赦之人,有必要殺人全家嗎?」
「听說以前他不是也殺人全家嗎?報應吧?」
有人冷哼︰「真的有報應,還會有這麼多壞人?就那溫家主事溫靜明、少林的一空師父都是多好的人,不也是難逃被殺的命運?」
「那也只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
喜鵑樓高朋滿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也正是因為如此,錢多多才可以理所當然地听起江湖閑話來。
離開欒州已經十來天了,可是那起滅門慘案無可爭議地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議論中心,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這件事。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白衣人殺的竟然是二十年前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的劉霸天,此人成性,奸人妻女,被人發現後甚至殺人全家。但他朝中有人,自身的武功又深不可測,就算是無法無天,多年來也是過得逍遙快活。直到七年前突然自江湖消失過起了隱居的生活,雖然不時有關于他隱居地點的傳言,但大都因不可信而僅只于流言。不想,欒州滅門案的被害人竟是他……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說不清,至少,他的家人沒理由給他陪葬吧?
劉家滅門案轟動的不只是官府,江湖上同樣流言四起,議論紛紛。客棧、酒樓這種傳言的聚集地,更是不會放過這麼轟動的談資。
寧楚真心里記掛著這件案子,錢多多也就拉他來听听——當然,這與喜鵑樓大廚精湛的廚藝……多少有那麼點關系。
只是,沒想到竟然听到了關于前陣一同失蹤的江湖名宿的消息。
少林達摩院一空大師、洞庭溫家大當家溫靜明、山東刀客武慶白、號稱江湖無所不知先生的慕容鳳飛等十二位江湖名人突然于同一天失蹤——除此,不知名的失蹤者不知多少——從此再無音訊。沒想到在此時,竟傳出消息,興安山洞中被人發現十六具死尸,據證實,失蹤的十二位江湖名宿均在其中……
此時,各門派家族正忙著派人前去取回尸體安葬。
一時間,寧靜了許久的江湖再度熱鬧了起來。
錢多多豎著耳朵想繼續听下去,哪知那桌已叫來小二結賬,走了。
遺憾地嘆息,抬頭想招呼寧楚真也離開,卻見他直勾勾地盯著眼前早被她吃得干干淨淨的糕點盤子,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