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呢。
罷要邁開步伐,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鮮紅的血染紅了地面上,觸目驚心,他喘息著,緊緊地揪著胸口,強忍著那撕裂般的疼痛,坐在了裝裱間對面的梅花樹下。
冬天還沒到,這梅花還沒開呢。
這株梅樹是去年他為她種的,希望她冬天的時候,走出裝裱間,可以第一眼就看到盛開的紅梅。可惜,她還沒等到花開。
而他,可能也等不到了吧?
黑暗不斷地侵襲而來,他想提起真力急封住自己的穴道,但真力才微一凝聚,便散去了。
體內一陣冷,一陣熱,絞得他五髒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一般。
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倒下去的。
他可以撐下去的。
他還可以撐下去。
至少,他要完成與徐子皓的約定。
這是他最後能做的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他听見熟悉而焦急的呼喚聲——
「少爺——少爺,你醒醒——」
似乎,是容江的聲音。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神志還有些昏沉。
「少爺,你怎麼還在這里坐著?」容江一臉的焦急,「少夫人說你休了她,要離開,老爺正在大廳大發雷霆。」
「爹他回來了?」傅秋辰低低地問。
「是啊,老爺一回來就踫上少夫人要走,現在他正極力留著少夫人。少爺,你是不是又和少夫人吵架了?你不會真的休了她吧?」
暗秋辰沒有回答,只是強撐著站了起來,但腳下一顛,竟整個人朝容江跌去。
「少爺——」容江驚呼,扶住暗秋辰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滾燙。
「少爺,你在發高燒嗎?身子怎麼這麼燙?」
暗秋辰搖頭,語氣微喘︰「我沒事。」說著,他站直了身子,「我先去找爹。」丟下話,他轉身離去。
容江擔心地看著他單薄的背影。
罷才扶住少爺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最近少爺也瘦削憔悴了好多,自己竟都沒注意到?!
最近這一段日子,他總是在責備著少爺。
雖然沒有很明顯地表露出來,但他的心底就是在責備。
因為他怨少爺讓心魔把自己困住了,甚至潛意識里,不自覺地以受害人自居了。
其實,少爺並沒有錯。
他只是為了救他們!為了救回他們,少爺心底所背負的,遠比他們這些被救的人沉重得多。
少爺的心底會沒有心魔嗎?
他有。
他也是個人。
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少爺是那樣單純而沒有心機,無憂無慮,他何曾背負過這樣的痛苦與枷鎖?與少爺一同長大的他,又會不了解少爺是怎樣一個人嗎?可自己昨天早上卻還指責他為何那樣平靜?
「真該死!」容江「啪」的一下,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說到底,他是一個自私的人,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感受,卻完全沒有看到少爺的。
邁開步伐,他正想追上傅秋辰,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一抹觸目的猩紅。
容江心底一沉,俯伸手一模。
那是血。
雖然已干涸凝結,但,這樣的紅色,應該是血跡吧!
這血……難道是少爺的?
容江心中一跳,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預感。
第12章(1)
還未走到大廳,傅秋辰就听到了陣陣熟悉的怒吼聲。
「這個混小子,在我出門的這段日子專做些混賬事嗎?真是氣死我了!」
「都怪我平時太寵他了,映伶,如果他有做錯什麼,公公在這里給你賠不是。你不要理那個小子——無論怎樣,你都是我傅家的兒媳婦——」
「他敢休了你?!我就打斷他的腿!」
……
暗秋辰聞言不由苦笑。
這一年來,爹是真心地疼愛著映伶吧?他早就在心底把映伶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般看待。若在平時,他肯定會為之而高興,但今天……
沒想到爹竟會這個時候回來。
這究竟是上天給他的一次反悔的機會,還是要他斷絕所有的一切,下定一個決心?
是進還是退?
掩住唇,他低咳了兩聲,然後舉步走入了大廳。
大廳里,坐著一名身型高瘦的老者,兩鬢已是白發蒼蒼。他的五官與傅秋辰有幾分相似,只是比傅秋辰多了幾分威嚴。
暗青一看見傅秋辰,「啪」的一聲,拍案而起。
「混賬小子,你最近都干什麼了,為什麼要休映伶?她有什麼不好?你倒是說說看!」雖然已是一把年紀,卻是依舊一副火爆脾氣。
暗秋辰看了蘇映伶一眼。
她就坐在傅青的旁邊,低著頭,旁邊放著收拾好的行囊。
暗秋辰極輕極輕地一笑,轉頭看向怒氣沖沖的傅青。
「她也沒什麼不好啊,我只是,有些膩味了。」
這句話一出口,讓廳里所有的人,包括急匆匆趕來的容江都震驚地停下了步伐。
「你小子胡說什麼?」傅青氣得臉色發青,走到傅秋辰面前,「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膩味?」
「她比我大上三歲,當時我只是一時被美色所迷惑,但相處這一年來,她實在太冷冰冰了,所以,我覺得沒意思——」
「啪!」話音未落,傅青就甩了傅秋辰一巴掌。
也許是那一巴掌用的力道太大,傅秋辰竟踉蹌退了三步,還沒穩住身形。
「少爺——」容江連忙扶住他,急聲道,「少爺,你不要說氣話。我知道,你肯定只是跟少夫人吵架了,所以在賭氣。」
捂著腫痛的臉病,傅秋辰沒有說話。
暗青卻是氣得渾身發抖。
「秋辰,道歉,馬上跟映伶道歉!這樣的話,竟也說得出口?!」
暗秋辰慢慢地放下了手,抬頭深深看了蘇映伶一眼,卻見她臉色平靜如水,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是悲痛的神色。
唇角一扯,他暗中緊握住了手心。
「我只是實話實說。」
「你——」傅青顫抖著手,怒指著傅秋辰,「我怎麼會教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逆子?」
一直沉默的蘇映伶終于站了起來,走到傅青面前屈膝一跪。
「公公,這是映伶最後一次叫您公公了。這一年來多謝傅家對映伶的照顧,請公公原諒映伶不孝!」
蘇映伶說著,低頭就要叩首,卻被傅青一把扶住。
「映伶,你不能走。」傅青將蘇映伶扶起來,「該走的,是這個混小子!」
容江嚇了一跳,「老爺,你不能——」雖然他知道老爺向來火爆脾氣,一生起氣來,就會六親不認,但也不能這樣就趕走少爺啊?
「容江,你不用替這個混賬求情!」傅青怒聲打斷了容江的話,然後轉頭看向傅秋辰,「混賬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做了什麼?在斷嶼山,你竟與金人勾結,出賣一個叫徐子皓的人,是不是?現在整個江湖都傳遍了。我就是因為听到這個消息,才急忙趕回來!原本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傅府,你也是迫不得已,但此時此刻,我更相信,你只是為了自己能活命!」
扶著傅秋辰的容江,明顯感覺到傅秋辰滾燙的身子猛地一顫,隨即歸為了平靜。
「少爺——」容江難過地看著他。
他不相信少爺是這樣的!
其實老爺也應該不會相信的吧!
他說的,只是氣話!
他一生氣來,就會口不擇言。
少爺,你應該清楚老爺的脾氣,是不是?
容江滿目擔心地看著傅秋辰,卻發現傅秋辰笑了。
那抹笑容雖輕,卻讓人看了揪心地痛。
半晌,沉默的傅秋辰終于開口了︰「是啊,我是為了自己。徐子皓若一直霸佔著映伶的心,我早就想他死了!而且,只有他死了,兀真和陸遠才會放過傅家,我是傅家唯一的子嗣,傅家若是有事,我當然也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