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伶走在這座小鎮唯一的街道上,四處張望著,尋找著琴玉所居住的「玄墨閣」。據說玄墨閣也是一間賣畫坊。
也許是因為鎮里突然來了一個外來人,那些街道上的居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地望向她,大多數人的眼中都帶著幾分戒備和冷漠。
蘇映伶握緊了手中的畫卷,神色平靜地走到一名老者面前。
「請問這位老人家,玄墨閣在哪里?」
那老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你去玄墨閣干什麼?」
「我找玄墨閣的主人琴玉姑娘。」蘇映伶微笑。看來這雲鎮的人對外來的陌生人戒備得很。
「原來你知道玄墨閣的主人是琴玉,看來你不是什麼外人。」老者的目光頓時柔和了,朝著旁邊的鎮民大喊了一聲︰「放心吧,這位姑娘認識琴玉,不是外人。」
剎那間,四周那戒備而冷漠的眼神解除了,大家都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就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蘇映伶雖覺得疑惑,卻也不多問。
「姑娘,走到這條街道的盡頭,然後往左拐,玄墨閣就在里面。」老者細心地為蘇映伶指路。
「多謝老人家了。」蘇映伶微俯了俯身。
老者低頭看了眼蘇映伶手中包裹的畫卷,「姑娘是找琴玉鑒畫嗎?」
蘇映伶猶豫了一下,只能點頭。
老者哈哈大笑,「姑娘,我看你一副文弱模樣,好心告誡你一句。若是拿了古畫找琴玉,你可要小心了,琴玉愛畫如命,如果你的畫被她看中了,她可是會拼了命地纏著你。哈哈哈——」
老者大笑著離去,蘇映伶莞爾,忽然間對這琴玉生出了好奇之心。
拿著手中的畫卷,一直走到了街道的盡頭,當蘇映伶轉過左角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充滿了雅致韻味的小綁樓。
蘇映伶正要舉步上前,忽然,閣樓里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一道人影從里面飛了出來,狼狽地跌了個四腳朝天。
那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
「你這個混小子,敢拿著假畫來誆我?!你以為我眼楮瞎了嗎?真假《五牛圖》都分不出來?」里頭傳來了一道怒罵聲,聲音輕脆悅耳,顯然是名女子。
蘇映伶一听到那句《五牛圖》不由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也不知該進還是退。
跌得狼狽的年輕男子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琴、琴玉,你找《五牛圖》找了這麼多年了,難道真的沒有《五牛圖》為聘禮,你就一生不嫁啊!」
琴玉?
蘇映伶又愣了一下。
還未回神,從閣樓里怒氣沖沖地沖出了一名年輕女子,那一身紅衣迎面而來,給人一種如同火焰般激烈的感覺。
「你給我滾!沒有《五牛圖》,我就是一生不嫁又如何?」那年輕女子有著一副極好的相貌,但那眉眼卻太過張揚英挺了些。
這就是琴玉?
玄墨閣的女主人?
蘇映伶苦笑,可以說,眼前的琴玉與她想象中的琴玉截然不同。
原本以為,琴玉應該也是一個溫柔沉靜的女子,誰曾想……
「琴玉,你等著。我就不信,我找不到那幅該死的《五牛圖》。」那年輕男子滿臉不甘心地轉身離去。
「你是誰?」琴玉這時才發現了蘇映伶的存在。
「琴玉姑娘——」蘇映伶微笑,「我是徐大哥——」她話音未落,琴玉眼神忽然間冷了下來。
「我知道了,你是蘇映伶。」
蘇映伶一怔。
琴玉上下打量著蘇映伶,冰冷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落寞,「原來,徐大哥喜歡的是你這樣的?我就猜不透,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哪一點好?」
那一句雖是自言自語,卻也讓蘇映伶大概明白了幾分。
琴玉她……是喜歡徐大哥的吧?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蘇映伶抬頭看向琴玉,「琴玉姑娘,你可知道徐大哥的下落?」
琴玉眼神閃爍了一下,別過臉,冷冷地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顯然面前這女子不是個善于掩飾自己情緒的人,蘇映伶淡淡一笑,「琴玉姑娘,我真的有急事找徐大哥,麻煩你——」
琴玉忽又轉過臉,狠狠地瞪著蘇映伶。
「蘇映伶,你已經嫁人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來找徐大哥,你害他害得還不夠嗎,到現在還要來纏著他?」
蘇映伶聞言頓時手腳發涼,「琴玉姑娘,徐大哥出了什麼事?」
「他死了。」琴玉又冷冷地丟出了三個字。
蘇映伶臉色發白,緊握著手中的畫卷。半晌,她才很艱難地開口,一雙黑眸直視著琴玉,「我知道,你是騙我的。」
那眼神堅定而平靜。
琴玉被她這麼一看,頓時惱了,跺了跺腳,「他的傷好不容易才好些,你就不能讓他安心養傷嗎?」
「他受傷了?」蘇映伶只覺心口狠狠一揪。
「琴玉,你不要嚇到映伶了。」這時,閣樓里緩緩走出了一名偉岸挺拔的藍衫男子,正是徐子皓。他的臉色微顯蒼白,聲音也略帶著幾分虛弱無力。
「徐大哥——」蘇映伶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徐子皓面前,關切地詢問︰「徐大哥,你哪里受傷了?是不是很嚴重?」
徐子皓微笑,「只是一點小傷。映伶,你別听琴玉在那里大驚小敝。」
「可是——」蘇映伶擔憂地看著徐子皓那張無血色的臉龐。
「進去再說吧!」徐子皓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蘇映伶手中的畫卷,「外面風大。」
「嗯。」蘇映伶點頭,抱著畫卷,跟隨徐子皓走了進去。
琴玉看著他們的背影恨恨地一跺腳,然後也跟了進去。
就在他們走進閣樓後不久,傅秋辰自街道的拐角處緩緩走了出來,一直目送著蘇映伶的身影消失在閣樓的大門里。
她終于安全到達了,那麼,他也應該放心了吧?
暗秋辰眼眸微黯了幾分,唇角牽起了一絲落寞的苦笑,「那我也該回去了,我會遵守我的承諾,等你回來。」
轉過身,他往面前那熱鬧的街道看了眼。
這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城鎮啊!
鎮上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練家子,而且都不是庸手。
「徐子皓,希望你能好好保護她。」掩唇壓抑地輕咳了兩聲,他身子輕輕一躍,悄然消失在街道拐角處。
容江還在林外等著他……
第7章
走進玄墨閣,蘇映伶便看見這四周全是畫,而且其中不乏珍貴古畫。
彼愷之的《洛神賦圖卷》、周坊的《簪花仕女圖》、董源的《瀟湘圖》……蘇映伶不由目露驚嘆之色。
在這樣一座小小的城鎮里,竟然藏著如此之多的稀世之寶。
蘇映伶又將目光落到了案桌上放著一些熟悉工具——排筆、宗刷、蠟板……那都是裱畫里不可或缺的工具。
看來琴玉也是一個裱畫高手。牆上所掛的那些古畫,也都是經過了細心的裝裱,更添色彩。
沒想到看起來性情如此急的女子,竟能做這樣細心的工藝活兒。
蘇映伶微側過頭,卻沒見琴玉跟上來。
想必她不想見到自己吧?
蘇映伶苦笑。
「坐吧!」徐子皓讓蘇映伶坐下,自己跟著坐下時,卻是蹙眉輕按了按胸口,臉色更顯蒼白。
「徐大哥——」蘇映伶心中微驚。
「沒事。」徐子皓坐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掛起了淡淡的笑容,「映伶,這次來找我什麼事?」
蘇映伶解開了手中的包裹,將畫卷展露。
徐子皓看著那幅裝裱精美的《五牛圖》,眼眸微微一沉。
「太府卿的人來過傅府了。」蘇映伶淡淡地道。
徐子皓一怔,「映伶——」
蘇映伶抬頭,「徐大哥,我相信你,即使這幅畫的來處真有蹊蹺,你也必有苦衷。你若有難處,可以不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