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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飛 第16頁

作者︰楠漁

多科奇爽朗一笑,「雁非姑娘不必客氣,多科奇能不負主上所托,將兩位姑娘安全送到京城,也算得上是功德圓滿了。只是多科奇身份特殊,恐怕不宜拜會鄧公子,再說主上此時正值用人之際,多科奇還是快些趕回去復命的好,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咱們就此別過,將來有緣,自會再見。」

「多大哥……」雁非還來不及開口,卉兒在一旁先紅了眼。

多科奇望她一眼,憨憨地咧嘴直笑。

卉兒臉也紅,眼圈也紅,上前羞答答地從懷中掏出一雙布底鞋塞到他手中,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說道︰「這些天老和你斗嘴,卉兒心里怪過意不去的。前些日子見多大哥腳上的鞋開了縫,就趕著做了一雙,要是多大哥不嫌棄,就收下這雙鞋吧!」

多科奇黝黑的面龐不禁也微微泛紅,忙不迭地說道︰「多謝卉兒姑娘,多謝卉兒姑娘!」

卉兒的眼淚開始往下掉,多科奇反倒亂了方寸,倉促地說句「姑娘保重」,便毅然轉身。

「多科奇!」雁非急急上前兩步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也是滿臉離情。

「請你……替我問候七爺……」千言萬語哽咽在喉,雁非卻踟躇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微微揚起的臉龐上充滿了欲訴還休的淒楚,就連多科奇這樣的漢子,也不禁感到有些酸楚。

他注視她良久,終于了然地點點頭,淺淺地一笑,對她身後的卉兒朗聲說道︰「卉兒,幫七爺好好照顧雁非姑娘!」

卉兒萬般不舍地看著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的多科奇,邊擦眼淚邊幽幽開口問道︰「姐姐,你說我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嗎?」

雁非抬眼看著天際流雲,仿佛感覺到甘棠湖的煙波從四周環繞過來,錚錚的琴聲彈奏著「別時茫茫江浸月」的離音,她握了握卉兒冰涼的小手,語氣肯定地說︰「會,一定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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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非,真的是你!」鄧如維一臉震驚地看著她和卉兒,「你們怎麼會到京城來?」

「姐姐日思夜盼,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實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只好上京來找公子了。」卉兒興奮地說。

「卉兒,」雁非忍不住喝住她,臉上是淡淡的憂心,「如維,我在九江听說鄧大將軍為國捐軀,擔心你在朝中有危險,就匆忙上京來了。」

鄧如維神色一黯,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如今朝堂上下都是看笑話的人,叔公他老人家精忠為國一輩子,到頭來還落得這樣淒涼的下場,我……」

「如維,就是因為鄧將軍他有抗倭遺志沒有完成,我們就更應該傾盡全力,報效國家,實現他未能完成的心願。」雁非上前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說道。

「是,叔公的事的確讓人心寒,朝廷中更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想要借機為難我。但和國家興亡比起來,這些理應先擱置一邊,應以國家利益為重才是。」

「如維,如果有機會向皇上請命,親自掛帥出征抗擊南疆倭寇,我想,鄧大將軍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雁非,」鄧如維思索半晌,仿佛卸下滿心的愁緒,拉著她的手道︰「朝堂上的事咱們先擱在一邊,你這次和卉兒進京,我可要好好招待你們一番。」

卉兒在一旁高興地拍手道︰「好啊好啊,鄧公子就帶姐姐好好瞧瞧這天子腳下的一方沃土吧,至于卉兒嘛,兩位就不必管了。」

鄧如維臉上一陣尷尬,似乎不太習慣卉兒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雁非看著前廳中的僕人們面有異色,也不免羞紅了粉面,責怪地瞪卉兒一眼。

「順伯,吩咐下去,將梨園整理好給兩位姑娘住。雁非喜歡清淨,讓下人們往後說話小聲點兒,不要驚擾了姑娘。哦,對了,今晚在後庭擺上酒宴,我要為二位姑娘接風洗塵。」鄧如維朗聲對立在一旁的管家說道。

「多謝鄧大哥,」卉兒笑盈盈地拉著雁非的手悄聲說,「姐姐,瞧鄧大哥對你多好多體貼,連下人們說話都怕驚擾了你,唉,姐姐真是好福氣啊!」

雁非忍不住罵道︰「丫頭不許胡說!」

卉兒調皮地做了個鬼臉,縮到她身後偷笑。

鄧如維上前拉起雁非興奮地說︰「走,我先帶你到庭院里走走。」

雁非欣然點頭,由著他拉住她的手。如維的掌心仍如記憶里的那般溫暖寬厚,眼光是急切而誠懇的,她想起在揚州城玉梳閣里他對她說過的話,那些誓言至今還清晰地回蕩在她耳邊。

在從揚州到京城這段顛沛流離的日子里,她的心,也許曾為甘棠湖的煙波迷失過,但最終飛煙散盡,同船的人要別離,那些不能懂的情愫,也只有在如維的掌心里才沉澱下來,透明了起來。

她終于知道自己並不適合楊曄所說的那種生活,她的一生,有太多連她自己都不能了解的玄機,比如她的身世,比如她的感情。如果不是身處亂世,如果不是出身青樓,如果不是邂逅鄧如維與楊曄,也許,她就只是一個平常的女子,在適當的時候遇見自己命定的人,再安靜平和地走完這一生。

不能再想了,甘棠湖,已經離她萬水千山。

收拾起略顯凌亂的心情,雁非任由如維牽著自己的手,興致勃勃地介紹著亭榭樓閣中的優雅景致,感受著他對自己的熱情和呵護。然而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她,卻完全忽略了鄧如維眼里一閃而逝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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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掌燈時分了,外面傳來陣陣秋風吹落黃葉的聲音。雖然只是初秋,但北方的秋天似乎來得格外早些,風已經有些涼了,院落里的幾棵梧桐在夜風中瑟瑟戰栗著,更增添幾分寒意。

上弦月,清清冷冷地掛在天空的一角,投下冰涼的銀輝,罩在扶疏的花影上,朦朧欲醉,讓人分外憐惜,窗欞半啟,就像在揚州城里的那些夜晚一樣,屋內昏黃的燈光照射著雕花的紋路,留下斑駁的暗影。

屋里,蒼涼的琴韻撩動著無眠人兒的情絲。

和著幽幽的琴聲,空氣中仿佛還流淌著另外一種聲音,那是前院大廳里傳來的歌舞樂曲聲,是文武百官爭相慶賀的祝福聲,是杯盞相擊觥籌交錯的喧嘩聲,或許,還夾雜著如維臉上的微笑和唇畔的酒意。

「姐姐,」卉兒的聲音里帶著些許哽咽,「這些日子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上床歇息了吧!」

雁非繼續彈著琴,縴細的手指沒有絲毫停滯,臉上的表情是一片木然。這些日子以來,她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堅持入京的目的,忘記了如維說要娶她時的表情,就像現在,即使能夠听到外面的樂曲聲,即使能夠想象到醉心閣里那位含羞帶怯的新娘子,她的眼里仍舊沒有一滴眼淚,胸中,也沒有預想中的悲和恨。

住在梨園已經有半月之久了,除了初來的那日如維曾經設宴為她和卉兒接風洗塵以外,他之于她,仿佛已經不復存在。每天,她一個人孤單地坐在窗前,撥動著琴弦,說服自己如維是在為國家大事奔波勞頓,每天,梨園里除了寂寥的琴聲,就只剩下晨迎朝霞晚送落日的清冷。最後,事情反常到連卉兒都已經不再相信她的理由時,她知道了如維即將大婚的消息。

她還記得當她無意間從兩個下人口中听到這個消息時的震驚,她也同樣清楚地記得那兩個下人轉身看見她時被嚇得面色發白的狼狽,于是那一瞬間,她明白了如維為什麼要她和卉兒安安心心地住在梨園,不讓下人們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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