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姑娘這麼說就對了,是喬三多慮了。」他爽快地撫掌大笑,然後說道︰「楊七爺是南方義軍的首領,有他陪同姑娘北上,自然是安全無虞了。」
只怕是更危險吧!雁非在心里暗嘆,對兩人之間糾結不清的情愫憂心不已,刻意地隱瞞著其中的曲折不想同喬三言明。
「姑娘,喬三和馬強他們,對楊七爺南疆抗倭的豐功偉績早有耳聞,一心想要投奔,可惜一直苦于沒有機會,如今……」
「三哥,我明白你的意思,」雁非點點頭,繼而又憂心忡忡地說,「可是,他不是個普通人物,三哥可知道他的底細,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背景?」
「姑娘知道我喬三一生,最敬重英雄豪杰,楊七爺抗倭為國,賑災安民,做的都是救國救民的大事,喬三看人,從不問身世經歷,也不看權勢地位,只要是義舉,定全力追隨,對姑娘如此,對楊七爺亦是如此。」
雁非有片刻愕然。
楊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在這些親如她兄弟的漢子們口中,’竟然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她的心,難道早就認定了方向,才會不顧世俗的揣測和偏見,提前接納了他嗎?
逃不掉了,也無力再逃。
沉默了許久,她的臉上浮現出笑意,點頭說道︰
「三哥,你們入義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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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三和馬強一行並沒有在九江停留太久,楊曄已經發了符印,要他們立刻南下到福州義軍統領向聞天處效命。
南方的局勢變得十分嚴峻,經過泉州劫糧一事,豐臣秀吉隱隱感覺到隱藏在民間的抗倭勢力不容小覷,于是加強了在廣東、福建、浙江一帶的兵力,甚至將戰艦開到黃海東海海域示威挑釁,尋找著開戰的契機。
九江城外,雁非正與喬三一行話別。
「三哥,千萬保重!」縱是千言萬語,也只能化作一句,想起揚州城那些撫琴暢飲的日子,不禁要感嘆世事變幻。
「姑娘放心吧,有七爺的部署,區區倭寇算得了什麼?哈哈哈,等到我喬三再回來見姑娘,就是平定倭患之時了!」喬三踩上馬鐙翻身上馬,灑月兌地一抱拳。
一行熱血男兒懷著報國之志絕塵而去,大明的江山,就指望這些豪情滿懷的男兒了,家國天下,但願不是早凋的春花啊!
望著漸漸遠去的人影,雁非的心里充滿了迷惑,是對風雨飄搖的大明,似乎,也是對自己再難把握的感情。
回到客棧,太陽已經偏西。
店小二迎上來熱情地招呼道︰「兩位姑娘,楊爺已經在樓上等候多時了,小的這就上去通報。」
「不用了,我們自己上去就是了。」雁非微微一頷首,便要拾級而上。
「噯,姑娘姑娘」,小二慌忙出聲阻止,「楊爺說了,姑娘回來一定要小的上去通報一聲,姑娘就讓小的先行吧。」
雁非回身問道︰「這是何緣故?」
「這……小的就不便告知了。」
雁非扭頭作勢欲走,小二抓耳撓腮好一陣,只好上前叫道︰「姑娘,小的說就是。今兒個下午,有位叫多科奇的多大人來客棧找楊爺,說有要緊事稟告。後來那位叫吉格勒的小兄弟出來告訴小人,楊爺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攪,如果二位姑娘回來,定要先行稟告一聲,小的這才冒犯二位。’︰
雁非看了看卉兒,卉兒會意地拿出一小錠銀子來,「小二哥,現在店里正忙著,我們回來你剛好去了廚房,沒見著,楊爺那兒,自有我姐姐去應付。」
「哎姑娘,這恐怕……」小二兩眼巴巴地望著白花花的銀子,臉上的表情顯得甚是為難。
「小二哥,我們兩個姑娘家,還能有本事害楊爺不成?你放心好了,有什麼事決不會牽連到你頭上的。」卉兒機靈地又加上一錠銀子。
店小二滿臉堆笑地假意推辭了兩下,便歡歡喜喜地收下了銀子。他沖雁非說道︰「兩位姑娘一看便知是出身高貴的富家小姐,長得漂亮,心腸又好,就算小的不通報楊爺,自然也不會有事,那二位就慢請了。」
雁非欠身一笑,移步走上樓去。
「哎呀,雁非姑娘回來了!」雁非和卉兒還沒來得及靠近楊曄的房間,吉格勒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冒出來︰「主子主子,兩位姑娘回來了!」
卉兒狠狠地瞪他一眼,心里暗怪他破壞好事,害得她白白花了銀子,于是沒好氣地說︰「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這樣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吉格勒憨憨地一笑,「主子等了姑娘一天了,這會兒見到姑娘,自然是急著回主子啦。」
雁非收回腳步問他︰「七爺找我有什麼事?」
「小的不太清楚,姑娘還是自己問主子的好。」
卉兒白他一眼,忍不住抱怨道︰「神神秘秘,不知道干什麼。」
雁非輕輕呵斥她一句,推開門走進去。
楊曄坐在桌邊,手里拿著一封信正讀著,旁邊有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年輕壯漢,看見她們進來,原本想要說的話半卡在喉嚨里,憋得滿臉通紅,樣子有些滑稽。
楊曄抬起頭來,對雁非點點頭,示意她在身旁坐下。
卉兒和吉格勒對看一眼,退出房間掩上門。
「雁非,我有話想跟你說。」楊曄把信折好塞回信封,遞還給站在一旁的大漢。
雁非點點頭,垂首看著桌角垂下的流蘇。
「明日我們南下,不再向北。」楊曄語氣堅定地說。
雁非猛然睜大眼楮驚訝地望著楊曄,「七爺不是要北上遼東?」
楊曄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後慢慢地搖頭說︰
「不,我改變主意了,福建、廣東局勢突變,北上已經沒有必要,我們必須南下。」
「七爺……」
「多科奇,立刻傳令九江統軍,明日一早,我們立刻出發。」
「是,主子。」
「七爺,」雁非揚起臉用篤定的語氣說,「你該讓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雁非,」楊曄沉吟半晌,仿佛拿定了主意,坦率地對她說︰「鄧子龍大將軍以身殉國了。」
「什麼?」
「如你所听到的,鄧大將軍在與倭寇的海戰中戰死。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鄧將軍手下已經上奏朝廷,將海戰失利的過失全部歸罪于鄧子龍部署不當,甚至還安給他一個叛敵求和的罪名。」他嘴角輕輕一扯,俊邪的臉上漾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陰沉的眸子里精光閃爍,縱使面臨這樣的變故也是冷靜如常。
雁非被這個突來的消息驚呆了,她想象不出那樣一個叱 風雲的人物,轉瞬間就變成了沙場上的森森白骨,茫然間,她只問出一句︰「如維呢?如維怎樣了?我要去見如維。」
楊曄呆呆地看了她好久,沉重的臉色突然間顯得輕松起來。
「是嗎?如果雁非姑娘堅持,在下也不會強留。」他閑閑地執起桌上的酒壺斟了滿滿一杯,然後舉杯對她邪邪一笑,「那就讓多科奇送兩位進京如何?」
「七爺……」雁非心中掠過一陣莫名的痛楚,憂傷無奈的眸子里泛起薄薄的雲霧。
他卻刻意忽略那一聲七爺所包含的心酸無奈,猛地一把將她扯進懷中,低聲調笑著︰「不過說實話。雁非,沒有了你這樣的絕色佳人在身邊作陪,我南下的途中,少了不少的樂子。」
他不該是那樣的口氣啊,這比他震怒發火還要讓她難以接受。
她不該北上嗎?她答應過要隨他走到真正戰火紛飛的地方啊!
可是,她怎麼能忘了如維,忘了那些她要如維記得的誓言?難道她和如維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就因眼前的這個男人這些日子的言語行為而抹滅了嗎?多可怕多可笑,她對如維的感情,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