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咱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會作菜了嗎?」少根筋的楚素弦仍是笑得一臉欣慰又得意。這外甥女就像他女兒一樣,女兒會作菜,作爹的當然歡喜嘍!
「會啊,但是只怕你們不肯捧場呢。」
「誰說的?大師姊洗手作羹湯,我一定吃十碗!」
「我吃二十碗!」
「大師姊,你別便宜他們,全給我吃吧!」
「真的嗎?男子漢大丈夫,你們真的願意捧場?不會只是安慰我吧?」她一臉小女兒家的羞態,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
座上幾個年紀較長的,似乎隱隱覺得好像有陷阱,但他們其實很少領教秦緋雲如此懷有心機的壞心眼一面,一時間也只是怪自己多心。
「我等不及嘗嘗大師姊的手藝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秦緋雲笑著起身走向廚房,當然少不了有人拍馬屁自願當幫手,但全讓秦緋雲拒絕了。
秦緋雲要借廚房,一向疼她的白河也答應了。老友到訪他就很阿沙力地暫停營業,反正錢呢,他賺到嫌手酸,大爺他想開店就開店,想休息就休息,所以廚房暫且空了下來。秦緋雲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提出要求,白河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他早覺得奇怪,今天這班兔崽子怎麼一個勁地點會辣的菜色?就算有人無辣不歡也不需要這樣吧?性格使然,他決定在旁邊看好戲。
秦緋雲有模有樣地戴上口罩。其實她根本不會作菜,但是做過化學實驗,所以,呵呵呵……她在廚房里,像巫婆一樣,將大把大把的花椒、辣椒、姜、蒜……凡是只要會辣的,就拚命往鍋里放。當然,一定少不了白河叔叔的王牌——辣得客人舌頭麻到哭爹喊娘的天椒,一口氣就放一大把,又隨意加了些有的沒的,最後甚至不小心把整包糖和太白粉都給倒進去,整鍋湯成了羹狀。
她吐吐舌,聳肩。捧著那鍋詭異的「辣椒羹」,她笑吟吟地端上桌。
「來啦來啦!罷剛誰說要吃兩碗的?快,我幫你裝。」在眾人驚愕的視線下,她豪邁地舀起滿滿一匙,淋在說要吃兩碗的人飯上!她一點也不偏心,除了舅舅和雲崢,每個人飯上的羹汁都淋得快要滿出來。
「這可是我獨門研發的『甜蜜蜜麻辣羹』,還有很多唷,剛剛說要全吃光的,可不要忘記啊。」她舉著鍋杓,笑得好天真無邪。
眾師兄弟看著那鍋顏色詭異的怪羹,原本想應該只是顏色有點怪、聞起來有點可怕吧?為了不讓美人失望,他們一個個也只能硬著頭皮,扒了一口黑黑紅紅黏黏的羹飯……
左看看,右看看,每一個都想吐又不敢吐的表情。
「好吃嗎?」秦緋雲大眼閃亮無比地看著大伙兒。
有人很勉強很勉強地當作吞藥,喉嚨卻一陣火燒,眼淚鼻涕接著像下雨似的狂流。而細細咀嚼的人雖然看起來沒那麼慘,卻已經開始在心里念起阿彌陀佛,催眠自己是地獄里修行的羅漢,這是上天給他的考驗,他雖身處刀山油鍋也要不動如山,世間一切恐懼皆由心生,心放空,萬物皆空,南無阿彌陀……干!真的好辣——
秦緋雲一臉擔心和受傷,「怎麼了?」
「好……」還沒陣亡的馬屁精一號啞著嗓子出聲,「好……吃……」眾人一臉絕望,瞬間烏雲罩頂。
「真的嗎?可是我看你們吃得好像很不開心。」
「不會啊……很開心……」馬屁精二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秦緋雲在心里冷笑。
整人的最高奧義,就是整得你只能笑,不能哭啊!
當然,也有人決定拍馬屁也要顧性命,當下默默放下碗,笑得婉轉,「雖然我很想再多吃一點,可惜我吃飽了。」
「我也是!」另一個馬上跟進。
秦緋雲悻悻然,「這樣啊,看來只有文斌和小賴真心覺得我做的好吃。」她故意沖著兩人笑得好溫柔。
兩名馬屁精受到鼓舞,當下也不管眼眶都嗆到泛紅,又狠狠地扒了一大口。
幾個人見狀,猶豫了一下,又意思意思地吃了一口,「怎麼會?其實我們很想再多吃一點……」
「不用勉強啦,反正我知道,只有文斌和小賴對我最真心。」
「大師姊你誤會了,我是真的飽了,不過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吃完給你看。」輸人不輸陣,又有幾位死士重回戰場挑戰可怕麻辣羹。
秦緋雲玩膩了,聳聳肩坐回位置上。雖然有人確定棄械投降,不再死撐,反正她目的也已達到。
連吃飯也不讓人好過的話,那就大家都別吃啊!呵呵……
楚素弦看了好一會兒,才慢半拍地問,「我也嘗嘗。」他沒奇怪外甥女怎麼獨漏了他和雲崢,自己舀了一碗。
秦緋雲沒有急著阻止,因為她也很好奇舅舅的反應。
而已經被那鍋「甜蜜蜜麻辣羹」整得死去活來的眾師兄弟,有人一臉驚恐,也有人轉過頭,不忍心看師父犯險,更有人開始期待——既然沒人敢說實話,那麼就只能由長輩開口了!師父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啊!
只可惜,他們忘了一件事。
楚素弦向來無辣不歡,今天吃得最開心的就是他了。他咂了咂嘴,有些遺憾地道,「以初學者來說,還可以。不過小緋,你這鍋羹怎麼沒什麼料?」
聞言,眾師兄弟開始撾胸頓足——原來他們師父不只神經粗,味蕾還異于常人!
這種程度若叫還可以,白河叔叔是會生氣的啊!
「你們點的菜已經夠多了嘛,當然是讓你們淋著配飯啦。」秦緋雲對答如流,完全不心虛。
那天晚上,除了楚素弦,所有人都餓著肚子離席。
第2章(1)
飯後,疑似腸胃不適的眾人當然一個個趕著回家。
楚家武館又回復寧靜。楚素弦雖然想和外甥女聊聊天,不過本來就習慣早睡,所以聊了一會兒還是照常入寢。九點整,楚宅安安靜靜。
秦緋雲有時差,她在飛機上睡過,精神還好得很,于是拿了錢包出門夜游。當她買了包子回家時,果然不意外雲崢房里的燈還亮著。
她甩著手中的包子,想想自己會不會太雞婆了點?今天舅舅雖然和她說了許多關于雲崢的事,但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很多地方都語帶保留,簡略帶過。而雲崢也只有偶爾非不得已時,禮貌性地與她簡短應答而已。
其實她這次回台灣,母親特別提醒她,對舅舅的養子要友善一些。她想起連母親說起雲崢的身世也是支支吾吾,就有點沒好氣。
不說清楚,她哪知道要多友善?她只知道雲崢的母親住院,他很孝順,多年來總是一個人保護母親,又要負擔家計,所以吃了很多苦……光是知道這些,就要她對雲崢友善,是希望她以千金小姐的泛濫同情心對可憐的雲崢伸出友誼之手嗎?也不想想人家稀不稀罕。
再說,論交情,今天被她惡整的那班人,照理來說跟她還比較熟。雖然她對每個人都是不冷不熱的,不愛跟著一起攪和,只是沒道理雲崢一來她就特別關照他吧?
今天她的所做所為,仔細思考起來,很像替雲崢出氣呢。只是她做得巧妙,師兄弟們也當她天性如此,否則光是她對雲崢的偏心,往後他的日子只怕會更難過。
秦緋雲持續晃著裝包子的望膠袋,瞪著雲崢房間的窗口。
其實連她也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反常。雖然她本來就有點跋扈,可是今天她幾番動念整人的原因都是因為雲崢。
她承認她覺得雲崢的模樣……很好看,跟她家的哥哥和堂兄弟是完全不同形式的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