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輕的她在華中掀起一陣旋風,由十紋蘭的人開始的校園偶像風潮與特權,她決心要在她手上終結,月兌去了平凡的偽裝,她像個傲氣十足的小女王,以令人炫目的姿態昂首挺進人生舞台。
也挺進就在那三年後,十紋蘭的末路黃昏。
楔子二——夜楓
報紙斗大的標題寫著︰東南亞第一大幫派瓦解。
坐在以桃花心木家具和古董為主要擺設的大房間里,年輕的男人因為喝光一整瓶威士忌而醉趴在桌上。
大廳厚重的門被佣人們拉開,跟著外頭的陽光一起燦爛登場的,是剛升上大二,衣著品味華麗得令人咋舌的花花美男子。
「我親——愛——的表弟怎麼啦?」特意拉長幾個音節,與他的表情同樣戲劇化。
回應他的是趴在桌上的男子動也不動的發頂,上官欽揮揮手讓佣人離開,在門合上後,他走到壁櫥邊隨手拿起另一瓶酒,折回醉死在桌前的男人身邊,拔開瓶塞,將整瓶價質不菲的名酒往醉鬼頭上澆下去。
桌上的腦袋欠動了一下,在酒液流進眼楮傳來陣陣刺痛後,咒罵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干什麼?」粗啞的咆哮會令一屋子佣人嚇得腿軟哭泣,對他眼前這個里里外外花到底的男人卻沒用。
上官欽撥了撥帥氣與美型兼具的長發,「我听二姨說,你的腦袋已經因為酗酒而開過一次花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瞄了一眼男人額上綁的繃帶,「今日一看果然不假,我以為是一朵花開在桌子上呢,就想說拿一點水來澆它!」
別人或許拿上官欽沒轍,但男人偏不吃他那一套。
「少跟我裝瘋賣傻,帶著你他媽廢物一樣的同情心滾回你家去。」
上官欽看著他,臉上面具一層層剝落,溫度漸冷,他拿起報紙。
「身為襲家男兒,也是旗門用來扳倒十紋蘭的功臣,我提醒過你無數次,只要你想抽身,我會幫你向外公求情,讓你不要卷入林家和襲家的紛爭之中,你給我的答案是什麼?’
「我不需要你向那老頭求情,讓他再有借口認定我不如你!」男人像被踩到痛處的獸,仿佛準備要將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沒有我的參與,襲、林兩家仍然會斗個你死我活,我卑微的選擇難道就能免去這一切?既然如此,我總還能決定襲夜楓這個男人是不是要繼續活得像襲家的一條狗,只是旗門實現野心的工具!」
喝個爛醉就能擺月兌宿命嗎?上官欽想這麼開口,卻終究將話吞下。
他們同樣都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他能夠明白襲、林兩家的恩怨,讓他們必須將生命里那個勝于一切的存在割舍。
襲夜楓痛苦地閉上眼,更也許是因為宿醉使然,明明他比眼前這五官細致猶如天神的男人年輕,俊朗的臉龐也一向驕傲而矜貴,如今卻只剩滄桑。
「我們都失去了什麼,你比我更明白……」他的嗓子被酒精鞭笞得仿佛沙漠與荒原。「你選擇一輩子活在面具的偽裝下,而我選擇消失。」
當襲夜楓再睜開眼,上官欽知道他永遠要失去這個表弟。
第一章
月亮懸在道路的盡頭,像是幽冥路上的引魂燈,Jessica盡力不讓自己這麼想,可是周遭隨著夜風顫動搖晃的樹影,讓她好幾次都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藏在樹林中的山精鬼魅逮住。
仿佛心里的恐懼真的召喚來不幸,棲在樹上的蝙蝠和烏鴉突然拍著翅膀狂亂地朝夜空飛去,接著……
「啊——」鬼哭神號的淒厲尖叫,令鍵盤上的手輕輕一顫,最後一個字母在銀幕上像練了分身術般,閃爍的指標一路滑至頁尾。
又來了。
林夙櫻拿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她不用起身朝窗外查看,也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
在尖叫之後,緊接著是一陣此起彼落的訕笑和爆笑聲。
她工作的房間窗口有一組看書和喝茶用的桌椅,有時閑來無事她會坐在窗邊,邊曬太陽邊寫稿,窗台和桌子上擺著耐旱型的盆景植物,因為她一向懶,但是又希望有點綠意點綴環境。
支著頰,她傾身到窗前,百般無聊又忍不住靶到好笑地看著底下還舍不得太早恢復成年角色的眾人。
昨天才在山莊辦完婚宴的新人,今天一早飛出國去度蜜月了,整個山莊昨晚鬧得像座不夜城,這群睡到中午的家伙顯然還玩得不夠過癮,連山莊里的婆婆媽媽、叔叔伯伯都跟著起哄。
林夙櫻視線又飄回電腦前,心思卻已經不在稿子上,微笑淡去後,茫然卻跟著佔據她蒼白的臉龐,她想也沒想地抄起桌上的打火機和煙點上。
這應該是她搬到向陽山莊以來,最盛大也最熱鬧的一場婚禮。
四年前徐安和伍白梅是飛到元雅臣的島上辦了簡單的婚禮,因為徐飛雨沒辦法離開那座島,九個家族的代表只有林夙櫻沒到,她不否認當時情緒低落了一陣子,不是因為她是唯一沒去的,而是她和徐飛雨終究無法像以前一樣。
之後是楊家那對,但他們壓根沒想過要再辦一次婚禮,畢竟對經歷過風雨與離別的愛侶來說,寧靜的廝守遠勝過一切,何況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十幾年前他們的婚禮之盛大也是前所未有的,楊昀驥以大廚的身分親自下廚宴請山莊里的親朋好友,並向大家正式介紹他的老婆。
至于石薔薇,韓家是歐美華人的名門,他們在法國辦完一場連記者都出動采訪的婚禮後,一向靜不下來又討厭麻煩的石薔薇,光想到回向陽山莊還得再當一次人形女圭女圭敬酒陪笑就臉色鐵青,回家後便一家家發喜糖喜餅了事。
接著是昨天,只要是九個家族的年輕一輩,沒有人不曉得厲光恩追了厲美梨十幾年,昨天那場婚宴甚至讓遠在世界各地,九個家族其他成員也聚集在向陽山莊。
也許是因為如此,她整夜心緒紛亂。
厲光恩住在這里的理由和其他人不一樣,至少林夙櫻是這麼認為的,他不像楊昀騏,獨力肩負天字堂的手下犯下的過錯入獄,出獄後卻決心在山莊里孤老終生;也不像徐安,承受至親背叛的傷痛與夢魘,明明喜歡熱鬧的他卻躲在這里,刻意與外界保持一種半疏離的遺世獨立。
托雷字堂堂主那一絲不苟、剛正不阿的性格,當年雷字堂平靜的解散,厲光恩沒有過去的包袱。
這座向陽山莊是因為她對祖父的承諾而存在的。
林家虧欠八個家族,你必須守護他們……
十紋蘭的崩毀改變了九個家族年輕一代的命運,除了她能力所未及的,她一一將八個堂口、她的青梅竹馬找回來,堅守著承諾,要親眼看著他們重新擁有正常的人生。
昨夜的婚宴里,八個家族的同輩,有的過著嶄新的生活,有的卻否,她畢竟不是神仙,這麼多年來,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究竟曾經做過什麼來實踐她對祖父的承諾?
她的頭又開始疼痛,突然強烈地想一睡不醒。
電腦螢幕里的收信提示顯示收到新的郵件,她順手點擊開啟,瞄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精神突然一振,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讀起信件的內文。
好久沒寄東西給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我的沙漠探險結束
了,寄上幾張我拍的照片給你,十八號中午以後我都會在線上,太
久沒跟你聯絡,希望能看到你。Eagle。
接著是十幾張沙漠攝影的照片,照片下都有一段說明與筆記。
把照片看完一遍,她看向桌歷……十八號,不就是今天?原本沉郁的情緒一掃而空,立刻開啟即時通訊軟體登入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