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回去。」他站起身,「不過你要陪我。」
伍白梅仍是挑眉,又露出那冷冷的,有些嘲諷與責備的表情,對他的撒嬌與依賴不以為然。
她只覺他無聊、愛要無賴。
徐安揚突然笑道︰「我很好奇,為什麼你常常有這樣的表情?」在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臉上,感覺太不搭襯。
他總以為女孩子遇到這種問題都是嬌嗔或佯裝無事的居多,當然他無意玩弄她,只是很直接地,很任性地感覺自己真的需要她陪伴。
「當跟我對話的人讓我覺得很無言的時候。」言下之意就是她的老板讓她感到無言以對。
「不是,我是說,一個人對事情的反應通常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他越來越覺得,他這位管家小姐很奇特,總是讓他忍不住好奇玩味。
「哦?」伍白梅眉峰揚得更高了,似笑非笑,「那我更想知道是什麼環境讓你變成這樣。」
「我怎麼了?」徐安揚一臉無辜,不過話題扯到他,他就習慣性地回避,因此很快地又換了張臉,轉移話題,「你還沒答應我,要陪我。」
他那樣的表情伍白梅再熟悉不過,那是他準備發功「番」人的前兆。
「我陪你做什麼?我還要處理宴會上的大小事。」才沒空陪這任性的家伙胡鬧。
「你不要管不就好了,丟給別人管。我不管,你要陪我,不然我不下去。」徐安揚只差沒用腳跺地板耍脾氣了。
「你當男人真是太可惜了,女人都沒你這麼愛鬧。」
「你這是偏見,何以見得女人比較愛胡鬧?」
伍白梅翻了翻白眼,「沒錯,你就是個最好的例證……不跟你扯這個,你不下去就算了,我下去。」她轉身要走,才發現他仍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都忘了,從剛剛他的手就緊握著她的,但此刻她心里可沒一點浪漫的想法。
「徐安揚!」她一臉警告地瞪著他。
「你走吧,不要管我……」他像小媳婦般縮在角落。
「那你放手啊!」還抓得死緊是啥意思?伍白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是你抓著我。」徐大少爺死不認帳,黑的硬說成白的。
「我沒有。」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舍不得放開,沒關系啦,你下去,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他又轉過頭,聲音落寞地道。
伍白梅覺得自己臉頰在抽動了,不知是因為想抓狂、想笑,或是其他。
再耗下去兩個人都別離開了,可是她和他至少得有個人下樓去。
看來這回又是徐安揚的「番」功獲勝,她嘆了口氣,「行了,我陪你,可以了吧!」她還能怎麼辦啊?
「真的嗎?」徐安揚轉頭,頰邊梨渦又像雨過天青的小太陽。
「真的。」這回伍白梅連氣也氣不起來了。
第五章
答應下樓是一回事,不過徐安揚可沒答應她,不死黏著她。
伍白梅真覺得這家伙是生來讓她頭疼發愁的。
「我都答應陪你了,你的手可以放開了吧。」她低聲道,趕忙又露出個堪稱專業的笑臉,若無其事地向好奇地對他倆張望的賓客點頭招呼。
「不要!」徐安揚語氣是任性而無賴的,臉上卻是外人所熟悉的、迷人又瀟灑,自信且魅力無邊的笑。「萬一你落跑怎麼辦?」
像是故意的一樣,她每提起一次要他放手,他就偏要黏得她更緊,這會兒整個人根本是摟著她的,伍白梅有種叫天天不應的無力感。
她應該要賞他兩個鍋貼,再狠狠踹他,可是天殺的,她只要端出準備痛扁他的模樣,他就用無辜的眼神瞅著她,一手撒嬌般的拉拉她手指,每當這時她的腦海里就浮現一幕影像——
她這個惡主人正要對可愛的寵物拳打腳踢!這叫她還下得了手嗎?
隨著好奇的視線越來越多,再加上徐安揚擺明了就是吃定她拿他沒轍,伍白梅都快要抓狂了。
「我干嘛落跑?這場宴會還沒結束,我還有得忙!」
「不是叫你丟給其他人忙了嗎?」徐安揚說著,轉身招來公司聘請前來張羅宴會的人員宣布︰指揮權易主,伍小姐不再有權發號施令。
「徐安揚,你這什麼意思?」她最痛恨被干涉工作。
「讓你休息啊,你現在陪我就行了。」
伍白梅立刻沉下臉。
徐安揚可以任性、可以胡鬧,反正安撫他、照顧他是她的工作,但他不能擅自認為她把工作丟在一旁可以稱之為「休息」;對一個熱愛工作的人來說,把工作丟在一旁不叫休息,而叫浪費時間。
她最討厭男人要她把工作丟下,將他們的事擺在第一位,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會真的把工作放在比男人還重要的位置似的。
「這位是?」不可避免的,一路上當然少不了這樣的探問。其實大家早就見過伍白梅,因為她一直以總招待的身分在會場穿梭,可是徐安揚不尋常的親密舉動當然會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她呀?」徐安揚第一次回應時,還想了想才回答,「可以說是照應我生活,以及我房子的女王人。」是這樣沒錯啊,他打一開始就說要她把自己當成房子的主人,而且她的大力整頓更是彰顯了她的權威,所以接下來遇到的所有人,他都不假思索地重復這個答案。
賓客們莫不一瞼恍然大悟,有些女賓幾乎是尖叫著跑開了,要不就一臉想將伍白梅生吞活剝的凶狠,悍一點的差點要架住徐安揚要他給個交代,但都讓他像滑溜的泥鰍般避開,或是三言兩語安撫下來了,在這方面他的功夫算得上是爐火純青,否則也不可能縱橫情場這麼多年還沒被潑過硫酸。
伍白梅本想斥責他滿口胡言,但因為還在氣頭上,最多對著客人端出一個不失禮的微笑,然後就不發一語。
懊死的臭男人,她最痛恨男人藐視她的工作,她的前男友也是這樣……
「干嘛臉這麼臭?」徐安揚帶著她走入相擁而舞的人群之中,輕松愉悅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我們也來跳舞吧。」
「我不會跳舞。」她聲音依然冷冷的。
「我也不會,每次都亂跳。」隨便跳,警察又不會抓。
徐安揚帶著她,踏著隨興的舞步,伍白梅卻沒心情隨他起舞。
「我不喜歡別人隨意決定我何時該休息,更不喜歡有人擅自決定哪些事比我的工作重要。」她並不是工作狂,但這讓她覺得不受尊重。
徐安揚看著她,臉上不再帶有一點玩笑或無賴的意味。
「我明白,我也不喜歡別人決定我什麼樣的發明或程式才是有意義的。」
他抬手讓她在身前轉了一圈,雖然他說自己不會跳舞,但帶舞的功力還挺有模有樣的,至少他讓有些微怒的伍白梅在翩翩起舞的賓客里看來不是那麼的僵硬突兀。
「可是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
伍白梅差點絆到自己的腳。
他說啥?
她瞠大眼,覺得自己耳背听錯了。
「很少這樣的,或者該說以前從沒有人讓我這麼覺得,我很喜歡你,把你當成我的家人。而這是我的慶功宴——我比較喜歡稱它為Patty,我應該隨興快樂地玩的場合,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夠玩得開心,而不是只有我在玩,你了解嗎?」
伍白梅的動作有幾秒鐘像機械人般可笑,許久,她才回過神。
啊,她太大驚小敝了!她暗怪自己地想。
他所說的是家人般的喜歡,她卻胡思亂想,臉紅耳熱,真是有夠丟臉。伍白梅低著頭暗罵自己,沒有察覺她的舞伴臉上其實也有些臊紅。
冷靜下來想,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