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那天,他像小伙子告白般地,慎而重之地約曉葵出來。
「對不起。」他為他那日說的重話道歉,心疼地發現曉葵果然瘦了一圈,顯得好憔悴。
他果然不是一個好男人,如果愛她,應該要讓她快樂,而不是讓她哭泣。他在心底責怪自己。
「你願意下山來,我就很高興了。」曉葵終于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真正開朗的笑。
江瀾低著頭,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那天我說希望妳當我女朋友的話,現在就先算了吧!」現在的他還沒資格當她的男朋友,更沒有資格讓她付出溫柔與愛心。
「咦?」曉葵一愣,笑容慢慢斂去,哪里曉得江瀾話里的意思,好半晌才暗自收拾起失戀的心碎,安撫地對著他笑道︰「沒關系啦!其實我那時候也沒有听得很清楚,哈哈……你不要放在心上。」
江瀾這廂兀自低頭期許自己要努力成為有擔當的好男人,才來求曉葵當他的女朋友,根本不曉得他沒頭沒尾的話,害曉葵好不容易撥雲見日的心又下起了大雨……
曉葵失戀了,這是山莊里第二條大新聞,如果不是因為江瀾浪子回頭,婆婆媽媽們都氣得想拿菜刀找江瀾算帳。
江瀾開始主動參與山莊里夏日慶典的活動,有工作一定一馬當先,比誰都熱心,連在大太陽底下搭看台、當苦力,或是擔任義務保安巡邏隊員,甚至山莊里婆婆媽媽們因為心疼曉葵,刻意叫他做些特別麻煩又辛苦的工作——
例如爬到屋頂上撿掉在上頭的衣服啦、把爬到樹上下不來的笨貓救下樹啦、根本不需要也硬要他騎兩三個鐘頭的車去跑腿……等等,他也從不抱怨一聲,認真盡責得讓人以為他其實是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
曉葵雖然失戀了,但見江瀾願意走出來,總算不再偷偷躲起來掉眼淚,只是偶爾還是會郁郁寡歡,顯得若有所思,慶幸的是她的食量漸漸在恢復中。
夏天過去了,考驗耐力與毅力、瘋狂搶錢的慶典結束,山莊又恢復平靜。
「不是我要說,江瀾那孩子還真受歡迎。」無論春夏秋冬,婆婆媽媽們的八卦是沒有淡季、旺季之分的。
「可不是嗎?本來他像刺帽一樣,對誰都一副臭臉,現在可好了,熱心公益又有禮貌,簡直可以去選十大杰出青年,而且還是自由之身,這附近好多的女孩子對他可殷勤了……」講到這兒,察覺一旁樁館院子里正在整理花圃的曉葵,趕忙壓低音量。
「那妳知不知道他和哪家的女孩子特別要好?」
眾家婆婆媽媽搖搖頭。
江瀾是不擺臭臉,也認真勤奮,但對于主動獻殷勤的女孩子卻理都不理。
應該說,只要是長輩級以外的人向他搭訕,他大概都會當作沒看到。
曉葵不是沒听到那樣的傳言,也好幾次看見女孩子主動找江瀾說話,甚至約他單獨見面,還有人因為知道她和江瀾曾經比較要好,所以找她探問江瀾的事……
不過,那些她都無權過問了,她和江瀾現在不過是見面時會打招呼的朋友罷了。
只是,心里還是有一塊地方像是怎麼樣也填不平,空虛、疼痛,有時甚至忍不住在一個人時流淚。
那時她雖然沒听清楚江瀾要她當他的女朋友,可是她已經喜歡上他了吧?只是因為他身邊一直只有她,他又只對她一個人好,她因此自滿了……或許還有一點點的遲鈍,才會沒想過得失,沒想要計較他真正的想法。
秋冬過去,江瀾依然朝他的好男人之路努力打拚奮斗,每天在睡前像個笨蛋一樣對心里的曉葵說晚安,把曉葵的泳裝相片當寶貝似地珍藏著,卻不知伊人暗自神傷。
開春,向陽山莊的頭條大八卦就是——
曉葵要相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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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山莊的大廣場,可以說是拍偶像劇和約會的最佳場所,噴水池、咖啡座、畫廊,東邊則可眺望山下臨海小鎮和遠方的海景,美不勝收。
曉葵身旁的男人穿著體面、相貌堂堂,卻不斷高談闊論著她完全听不懂的話題,讓她在心里第N次對阿姨和櫻姊逼她來相親感到欲哭無淚。
坐在長椅上,曉葵吃著冰淇淋,身旁的男人還在說話,但她已無精神听仔細了。
小瀾工作的書店也在這廣場上,不知道他今天過得怎麼樣?好久沒有和他聊天了,她好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雖然她很聒噪,可是小瀾不只會當她的忠實听眾,還會努力和她搭上話題,她覺得那樣的小瀾真是好溫柔、好可愛喔!
可是……也許其實當時的小瀾就和現在的她一樣吧?因為她完全不懂身邊這個男人在講些什麼。
什麼科技啦、他們公司的產業啦、在世界各地的規模啦、他的家庭背景和未來願景啦……都好復雜,她一點都插不上話。
其實小瀾跟她在一起時一點都不快樂吧?就像她面對旁邊的男人也無話可說一樣,所以他才會和她分手。曉葵傷心地垂下肩膀。
「涂小姐,妳認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身旁的男人忽然問。
「啊?」什麼?她沒听清楚。
「我以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應該是事業和家庭。」不等她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就像這個社會是用事業來衡量男人的地位,有了事業當靠山,才能成就完美的家庭。」
「是喔……」她答得意興闌珊,卻努力牽起一個微笑。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男人和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呢?人該用什麼來衡量地位與價值?
「我覺得不管是男人或女人,最重要的是一顆願意努力、願意對他人溫柔的心。」她小聲地、像在自言自語般回道。
「什麼?」男人沒听清楚,問向她。
「沒……」
「對不起!借過……」熟悉的男聲自兩人身後響起,扛著兩大根粗壯木頭的江瀾大步一跨,踩在長椅上,直接從兩人中間穿過。
曉葵瞪大眼,有些訝異,「小瀾,你怎麼……」她訝異的不是他扛著木材,身上還穿著露出臂膀的汗衫,而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事實上,去年秋天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打扮時,她的確有些瞠目結舌。
當時的江瀾還是一副文弱書生的縴瘦貌,如今他的皮膚曬得較黑,手臂上和胸膛的肌肉也漸漸成形,連肩膀似乎都變得更寬厚了。
他身上穿著黑色汗衫,腿上是牛仔褲和登山鞋,頭上綁著藍色頭巾,跟去年夏天初到山莊里來時的模樣,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外在上唯一沒變的是,偶爾在面對人群時,他還是會小小地流露出不安與無措,于是刻意以冷漠掩飾,但他很努力去克服了。
「借過!借過!」又有兩三個工人打扮的熟人學著江瀾,從他們中間橫越而過,曉葵這才想起這幾天書店重新裝潢,除了厲老板請的工人外,山莊里有空的人也都會來幫忙。
「嗨!」江瀾笑著打招呼,卻沒搭理她身邊的男人。
「辛苦了。」還處在震驚中的她只能有些呆傻地應道。
江瀾仍是帥氣地露出雪白的牙齒,轉身回去工作。
接下來,曉葵和身邊的男人幾乎每講幾句話,就會有工人打身邊經過。
「搞什麼?」男人皺眉,「我們換個地方吧!」他起身說道。
他決定到廣場上的咖啡店繼續坐著聊,雖然曉葵比較希望直接結束,兩人互道再見後不用再聯絡。
咖啡店正是楊昀騏搬出椿館宿舍後自己經營的店面,樓上則是住家,江瀾這半年來就是寄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