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嵐,我很愛你,你知道嗎?」張瑩珊微笑,接著身體向後一躺……
撕心裂肺的呼喊喚不回飄搖墜地的花蕊。
張瑩珊也許沒想到,她最後的那句話,和她閉上眼楮選擇死亡的那一剎那,變成了一道可怕的魔咒,深深的刻印在岳軒嵐的腦海里,將他緊緊纏繞。
伍珂芳把喪女的怨痛轉移到岳軒嵐身上。
「你害死瑩珊,休想再從我身邊把鈴鈺奪走,我要你痛苦一輩子!」
岳軒嵐驚醒,好一陣子無法分辨夢境與現實。
桌上的酒瓶已空了一半,他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室內,好一會兒才能讓深鎖在內心深處的夢魘不再出來困擾他。
只要是和那段日子有關的夢境,醒來後他總拒絕再去回憶。
忘掉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它,岳軒嵐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逃避。
瑩珊對他而言像是一縷幽魂,一道陰影,飄蕩在他極力想遺忘的角落,那個角落藏著一把鑰匙,一把解開所有心結與愛恨的鑰匙,只是岳軒嵐總是假裝遺忘了它。
揉了揉太陽穴,他閉上眼,渾渾噩噩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我這次回來,除了公事,還要取回一樣「東西」,一樣我六年前放在你身邊的東西。
下午,伍珂芳在咖啡廳所說的話又回到他腦海。
「什麼東西?」岳軒嵐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的恢復了,神情認真得讓人看不出他在裝傻。
伍珂芳挑眉,也不和他打啞謎,「鈴鈺。」
「她不是一樣東西。」他的口氣不自覺的沖了起來,他想起伍珂芳的武斷與強勢,不願承認自己是因為對張鈴鈺的佔有欲而感到惱怒。
「也對。」伍珂芳並不在意自己的措辭適當與否,「我要鈴鈺和我回巴黎。」
不是她想帶鈴鈺回巴黎,而是她要帶玲鈺回巴黎——伍珂芳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岳軒嵐沒再開口,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開口。
鈴鈺有她自己的決定!
他想這麼辯白,卻說不出口,在那當口,他竟無法確定玲鈺是否真的會選擇留在他身邊。
他憑什麼這麼肯定?
那天晚上伍珂芳和張鈴鈺母女倆一起吃了飯後,伍珂芳便回飯店去了,張鈴鈺騎著她的小綿羊回家時,順道去了便利商店買啤酒和零食。
「不在家啊?」張鈴鈺從屋外看進去,里頭漆黑一片。
這棟四層樓的別墅只住了張鈴鈺和岳軒嵐兩人,一樓被當成車庫並堆放雜物,二、三層樓都有兩房兩廳加衛浴廚房的格局,四樓則是陽台。
張鈴鈺理所當然是唯一擁有岳軒嵐住所鑰匙的女人,才打開門,她便聞到滿室的煙味,烏漆抹黑的客廳里有一點紅色的小扁點在晃動。
想也知道岳軒嵐大概又整個下午關在房間里抽煙。
「怎麼不開燈?」張鈴鈺伸手模向牆上,把燈打開。
驟亮的燈光,讓岳軒嵐微微眯起了眼楮。
他的衣著仍和下午在咖啡廳時一模一樣,只不過領口的扣子被扯開,露出胸口結實的肌肉,頭發有些凌亂,修長的手指夾著裊裊燃燒的香煙。
即便是這麼頹廢的模樣,岳軒嵐仍然優雅得像只慵懶的豹子。
窗戶開著,這夜的風有點大,正好驅走滿室煙味。
張鈴鈺關上門,走到廚房將啤酒放進冰箱。
「你母親今天找過我。」岳軒嵐語氣不帶波折的道,順手將煙捻熄。
他有輕微的煙癮,但他總記得張鈴鈺鼻子過敏,聞到煙味會不舒服,所以在有她在的場合絕不抽煙。
張鈴鈺手上的動作停了停。
其實當伍珂芳在知道她和岳軒嵐同居的時候,卻沒說什麼,張鈴鈺就覺得不對勁了。
伍珂芳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岳軒嵐。
時尚界的女王,美麗卻擁有鋼鐵般的刺,她的大女兒張玲鈺平庸,小女兒張瑩珊則得到了母親絕大部分的愛,因為她承襲了母親的美貌與智慧,總有一天她們母女會一起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伍珂芳會將她的江山交給她最疼愛的小鮑主。
可是六年前的這一天,高傲的公主在女王面前自殺了。
失去了愛女的伍珂芳把剩下的希望寄托在張鈴鈺身上,對張鈴鈺出奇的嚴苛,可是張鈴鈺畢竟不是張瑩珊,伍珂芳很快的失望了,把所有心力全部投注在工作上,這才讓張鈴鈺有機會偷偷溜到法國找岳軒嵐,從此守在他身邊。
「她……」張玲鈺緊張了起來,「她沒說什麼吧?」
下午媽媽在攝影棚出現後,便一直陪著他們作業。
山下誠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變,不停夸證她的攝影技術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對辛妮還巴結,連每次拍照都抱怨連連的辛妮也配合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收工後母女倆就一起去吃飯了,怎麼媽媽卻沒跟她提起這件事?
岳軒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沒事。」
才怪。
張玲鈺對著冰箱扮了個鬼臉,然後拿起兩罐啤酒來到岳軒嵐身邊坐下,一罐遞給岳軒嵐,自己則迫不及待的拉開啤酒拉環,大口大口的喝掉一半。
「干杯。」張玲鈺滿足的啊了一聲,然後將啤酒罐和他的撞了一下。
岳軒嵐看著她的動作,微微一笑,笑得張鈴鈺雙頰不禁紅了起來,她別開眼,戰戰兢兢的喝著剩下的半罐啤酒,心里直覺得奇怪。
軒嵐天生一張女性殺手臉,必殺技則是那雙電眼和迷死人的微笑,她一直以為自己對軒嵐早就免疫了,怎麼剛才心跳還會小小的失控?
接著她見到桌幾上的杯子,還有杯子旁早已空了的威士忌酒瓶。
張玲鈺覺得不妙,她看向身旁始終盯著她瞧的岳軒嵐,後者仍笑得令人窒息,薄唇勾勒著性感的弧度,不知迷死多少雌性生物的超級電眼,將張鈴鈺像獵物般的牢牢鎖住。
張玲鈺干笑兩聲。
「你、你還是清醒的吧?」他……他的手做啥在她大腿上模上模下的啊?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這男人從來不把她當女人看,就算以前喝醉酒,兩人也都相安無事,所以這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當然。」岳軒嵐一只手環上張鈴鈺的肩膀,兩人身體緊貼著,他一口氣喝掉半罐啤酒,接著連張鈴鈺手中的也搶了過去。
「你不要喝太多,到時我又要替你收尾。」說罷,他將她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干。
張鈴鈺看了看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和兩罐空啤酒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你沒事吧?」他會不會酒精中毒啊?她擔心的想。
她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因為今天是瑩珊的忌日……
「沒事。」岳軒嵐握住她探向他額頭的手,拇指在掌心揉搓著,弄得張鈴鈺別扭的想收回手,他卻握得死緊不放。
「你跟在我身邊,當我的助手,真的快樂嗎?」他忽然問。
快不快樂?
張鈴鈺微怔著。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啊!
只是,她從來沒告訴過他,也不敢說,其實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很快樂。
「快樂啊。」她道︰「問這做啥?要給我加薪啊?」想到這個可能性,她雙眼興奮的亮了起來。
「我是問你,也許你其實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我太自私了,一直把你綁在身邊。」
張鈴鈺奇怪的看著岳軒嵐,雖然他講話的時候,咬字清晰,但他的神情煩悶而躁郁,眼神有些迷茫,令她覺得不對勁。
「你生病啦?」張鈴鈺伸出另一只手探向他的額頭,也被岳軒嵐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