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了,你明知心上人就在眼前,卻又見不到,現在心情如何?」耳畔忽又響起了那一道柔軟舒服的嗓音。
她眼眸微微一合,也沒有搭理對方。
「上官情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固執的女人。」冷泠輕嘆了口氣,「十年前你被仇恨綁住了心,害苦了你所愛的男人;十年後,你還是無法月兌離那片黑暗,只是變得不敢愛,也不敢恨了。」
「你知道的事情真不少啊!」上官情終于冷冷地開口,「你究竟想怎樣?」
「怎樣?」冷泠笑得狡黠,「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你很不幸地成為了我的試驗品兼交易品罷了。」
上官情冷笑,眉宇間神色依舊淡漠。
「看來你對自己將來會陷入什麼樣的困境已是毫無感覺了——」她話語微微一頓,唇角微彎,「若是我告訴你,鳳筠舒可能會陷入比你更加悲慘的境地,你又有什麼感覺?」
上官情渾身一顫。
「看來你並不是完全無情啊!」冷泠淡淡一笑,「至少對鳳筠舒並不是完全無情。」
「讓我離開這里。」上官情啞著聲道,「只要讓我離開,我隨便你如何處置。」
「真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條件,不過——」冷泠將頭轉向了暗室門外,「就算我現在想帶你走,也來不及了。」
上官情神色蒼白地側過了頭。
暗室之外,那道再也熟悉不過的白色身影正靜靜地站那里,黑沉的眼底寫滿了復雜的傷痛。
下意識地,她避開了那道眼神,如同瘋了一般地淒厲狂喊︰「冷泠,我求你帶我離開這里——冷泠——我求你——」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地求人。
她害怕自己看見他,害怕自己在見到他之後心里會升起恨意。
她怎麼可以恨他呢?
她毀了這個男人的一生,她不能恨,但卻又是這個男人毀了她此生唯一的希望。
冷泠輕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自知贏不了他,我又如何帶你走?」她站了起來,走到鳳筠舒面前。
「你放心,我只是用一種比較特別的方法困住她,防止她傷害自己。」
鳳筠舒朝她輕點了點頭,「多謝。」
「不用謝我。」冷泠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微笑,「這只是我跟你那個好佷子之間的交易而已。大家各取所需,很公平。」
她深深看了鳳筠舒一眼,「你真的很像一個人,都是那種無藥可救的情痴。」丟下話,她揚長而去,連頭也沒回。
冰冷而黑暗的暗室里頓時一片沉寂,寂靜得幾乎能听見彼此微弱的呼吸聲。
上官情緊緊合著雙目,沒有勇氣看那雙眼眸。
鳳筠舒慢慢地走至床前,伸出了手,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緊緊地握住手心。
他的情兒還活著……活著就好!其他的一切已不重要了。
「你從來沒欠過我什麼。」他深深凝視著那張蒼白但依舊美麗的臉,淡淡地道,「若你要恨,又何須壓抑自己?」
上官情睜開了眼,眼底深處寫滿了失望。「原來竟是這樣認為的嗎?認為我覺得欠了你的情,所以不敢恨你?原來你我之間只剩下這些了——只剩下這些了——」她的聲音越說越低,笑容悲涼而苦澀。
鳳筠舒神色平靜如昔,就仿佛此時此刻上官情對他是愛是恨都已無謂。
「為什麼毀了那封信?」上官情疲倦地問。
「單憑那一封信你無法扳倒商東齊。」鳳筠舒看著上官情,「情兒,放手吧!十年了,不要再在地獄里淪陷。」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上官情冷笑,「你認為這一封信無法扳倒商東齊,所以你毀了它?你甚至將我們十年辛苦的心血也全毀了。」她轉首深深望進鳳筠舒的眼眸深處,眼中的神色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鳳筠舒啊鳳筠舒,你究竟在想什麼?」
「我只是累了。」鳳筠舒微垂下眼簾,避開了那探究的眼神,「情兒,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推了出去,但將心比心,你以為我可以放你一人承擔一切嗎?」
上官情聞言神色復雜地緊咬住了雙唇。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毀了你唯一的希望。你絕望了,自然不會再想著報仇——」
「難道就任由我的仇人逍遙法外?難道就任由我們上官家四十多條人命就此含冤九泉?」上官情的聲音一分分淒厲起來,「筠舒,你知道這不可能——我不可能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
她身上所背負的東西太沉太重,並不是她想說放下便可以放下的。
鳳筠舒深深凝視著她,「如果我可以使你忘記呢?也許,忘記一切,對你對我都好。」
「筠舒——你——你說什麼?」上官情眼中露出了驚駭之色,但身子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鳳筠舒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盒。
她認得那個盒子,那里裝的是鳳家神針。
「你想用鳳家神針封去我的記憶?」上官情不敢置信地搖頭,「筠舒,你不可以這麼做——不可以這麼做——」
「除了這個辦法,我想不出其他方法。情兒,對不起。」鳳筠舒沒有直視上官情驚恐絕望的眼神,手執神針便要刺向上官情。
「二叔,住手。」一只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鳳筠豪。
「老大,你知不知道現在絕不能使用內功,你只要一用,就會沒命。」白昭宣急得臉色發白,難道鳳筠舒拼著性命恢復武功,就是為了能用鳳家神針封住上官情的記憶?
鳳筠豪微笑,「二叔若要封住她的記憶,又何須你動手?只要二叔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立刻為二叔效勞。」
鳳筠舒輕輕推開了鳳筠豪的手,淡漠地道︰「你是想我保住性命?」
「與其你們二人陰陽相隔,不如讓我做件好事,成全你們二人。反正封住了她的記憶,你們大可以重新開始。」鳳筠豪看了眼床上眼神如刀的上官情,笑得一派溫和善良,「這也算是另一種重生。」
「重生嗎?」鳳筠舒忽牽唇一笑,那笑意卻是莫名的復雜悲涼,「好。我答應你。」
鳳筠豪和白昭宣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稍稍放下了一顆緊提的心。
「上官姑娘,對不起了。」鳳筠豪利索地取出神針。
「鳳筠舒,不要逼我恨你——鳳筠舒——」上官情絕望地搖著頭,淚水已忍不住涌出了眼角。
鳳筠舒微合上雙眼,轉過頭,不再看那雙如死灰般的眼眸。
「這也是為你好。」鳳筠豪看著床上還在絕望掙扎的人,輕搖了搖頭,然後出手如電,三根金針已分插入了她的天靈大穴。
「筠舒,筠舒,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鋪天蓋地的黑暗頓時籠罩而下,上官情終于無法再做任何反抗,緩緩閉上了雙眼。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聲音,鳳筠舒這才慢慢睜開了眼楮。
痴然望向上官情安詳恬靜的睡顏,他淒輕一笑。
情兒,辛苦了十年,你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把一切都忘了吧?忘記仇恨,忘記責任,也忘了我……
一旁的白昭宣擔心地看著神色敗灰冷寂的鳳筠舒,不知道為什麼那絲不安老是在心底徘徊不去。
如今事情應該都解決了吧?只要這個上官情不再整天想著報仇,老大也應該會好好安心休養了。
但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頭,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餅了半炷香的時間,鳳筠豪施針完畢,收起了神針,轉頭對鳳筠舒道︰「那二叔我們可說好了,我封住了上官情的記憶,你便要好好呆在鳳家莊休養。」
「我必須離開鳳家莊。」鳳筠舒搖了搖頭,語氣堅決而不容拒絕,「我已與鳳家莊毫無關系,不會再留在這里。」